龙宫之间,歌舞笙箫,丝竹悦耳,宾主尽欢。
敖黔端坐于御座之上,摩挲着酒樽,嘴角噙着笑容,环顾一圈后突然开口道:
“玄涤道友怎地不饮酒?可是觉得拘束。”
说着举起酒樽遥遥示意他:
“不必忧心,来!我与道友喝一杯。”
左庭最上首的位置上正是玄涤,被安排到这里后,他一直显得很低调。
玄涤闻言淡笑着举杯道:
“有劳龙王关心,在下只是不好杯中之物。”
这位御水龙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过来与他搭话,可能是见玄涤一直默然不语,才想要照顾一番。
敖黔笑着饮了酒,神色亲切的低声道:
“弱合两道素来相亲,只是自季商真人之后近百年来不曾走动,故而交情淡了些....”
“经此之后,道友可遣弟子来我海外水府多多走动,重修旧好。”
玄涤心中怪异,他可没听过自家师尊交代与龙属有什么交情,可看这位龙王的神情又不似作伪。
不过有一点没说错,天下溪流泉脉起于羌谷,汇于合黎,万川归流,奔腾入海,弱合两道相亲这一点倒是自古由来。
心下思虑,当然表面玄涤只是淡笑,面容上适时的露出一两分受宠若惊,忙拱手回他:
“这...不敢劳烦水府龙王尊驾。”
“诶,有什么帮得上的,但说无妨。”
敖黔狭目微阖,锋利的爪尖在桌案上敲击着,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指着下方的诸多在饮宴的修士介绍起来。
“那位是吴国青梧庭的凤仪道友,乃是上离座下第一等的贵裔,在离火一道的道行极为精深,只是不曾下山走动,名声不显。”
玄涤顺着敖黔所说的方向看去,正是右庭第一位的修士,这男子一身离纹玄袍,满头黑发散着,青年模样,瞳孔赤红,容貌妖异。
‘一位离火大妖!’
可能是注视的久了,这赤眸青年周身荡漾着无形之焰,烧得周遭灵机波动扭曲,骤然转过头来发现了是玄涤目光,他并未搭话只是轻轻颔首。
“多谢龙王提醒。”
玄涤轻声道谢,同时对着那火凤轻轻拱手便算是打了招呼了。
再下首的位置是一花脸汉子,脸上长须虬髯,正对付着桌案上的珍馐,一口酒一口肉,独自喝的极为畅快。
殿内的歌舞换了一茬又一茬,它也不曾抬头望过一眼。
“岐山斑锦狸,巴隅,岐山上的灵狸,脾性....不大好。”
敖黔态度和蔼,轻声道。
这妖物玄涤还是知道一些的,雨湘山与岐山之间因为玄衍真人的原因,关系还算不错。
这位巴隅真人他也有所耳闻,乃是风狸得道,含有上古血脉,有别于其他狸猫,性情更凶猛些。
‘这么看来,应是龙属提前安排好的...’
玄涤回过味来笑着点头应承,心里是看明白了。
右庭基本都是妖物列位,左庭则是仙修为主,两边泾渭分明,谁也不照面,省的闹出什么矛盾来。
敖黔按着顺序逐一介绍,后头基本都是各个地界与龙属有交情的大妖,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等等不一而足。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一位云炁胎仙,高冠挽髻,大袖飘飘,气质极为出尘,敖黔要是不点出他的跟脚,玄涤差点以为是哪座仙山的高修。
玄涤年轻之时也四处游历过,见识不算浅,但到底对妖属不算多熟悉,其中有些认识,有些也只是耳闻,交情就更是谈不上了。
反倒是仙修这一边,除了有限的几位高修前辈,其他的他都还算熟识,最少也有个点头之交。
‘奕剑门派了凌清真人前来,参合道是不语真人,还有那丹崖青碧与翠厥山都遣了紫府前来赴宴了.....’
至于郑国内世家仙族,自然是没有资格来贺寿的,他们一般崛起的时间太短,祖上没有传承跟脚,自然收不到龙属的请柬。
一圈过下来,这龙王担心他不适应主动拉关系替他介绍,玄涤也不能不领情,只得笑语盈盈,连声称谢。
换到仙修这一边,玄涤下首的位置,坐着一位紫衣修士,其衣袂飘飘,神色昭明,眉心一点纯紫,仪态庄重威严。
敖黔靠在主位上,接过身旁侍女递过来的酒,声音从明转暗道:
“神霄玄紫秘雷道统,参阳真人,『霄雷』荡魔斩邪,洗愆拔罪,可不是好惹的...”
介绍到这一位,这龙王甚至用上了传音,并未明言,强如合水之龙,也不愿招惹到他。
“参阳真人....多谢龙王解惑。”
这明显是一位大真人,他威风的时候玄涤估计还未紫府呢,故而对其根本不了解。
敖黔也只简短的提了一句,不欲多说些什么,直接略过转向了下一位,穿着棕黄僧衣的老和尚。
“这位是广胜.....”
敖黔正要往下说,席间那斑锦狸巴隅却是嚷嚷起来,他弃了酒壶一抹下巴,叫唤道:
“不受用,不受用!”
“欢歌艳舞,娇柔无力,丝竹雅韵,靡靡之音!”
席间瞬间安静了下来,这巴隅胡乱批了一通,最终朝着敖黔道:
“我辈粗鄙,欣赏不得,龙王不若安排些攒劲的节目,好叫在座的同道耍一耍,乐一乐!”
敖黔没有因被打断了而气恼,他只是甩着满头银发,目光灼灼轻笑道:
“哦?你待如何?”
此言一出,憋闷了许久的众多妖王们瞬间叫嚷起来,他们散漫惯了,早不耐烦这枯燥的饮宴了,只是一直碍于龙王威慑,才强自忍着。
仙修多论道,僧侣喜辨机,妖物则爱享乐,这会已经咨牙俫嘴的讨论起是该淫乐好,还是看角斗厮杀好,甚至有妖已经叫嚷着抬出米肉血食了。
“君上寿辰,恐怕不宜见血气污秽,本王来看,不如还是点些海妖上殿厮杀吧。”
敖黔仍是笑着说话,可颈后龙鬃却在颤动,神色凶且厉,话音很是沙哑,虽然是商量的口气,但却充斥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这死泥鳅,昏了脑壳了,敢提血气,自己犯了忌讳,可别牵连到我等....’
龙王在制怒,叫下头的妖王内心嘀咕不已,纷纷出言赞同。
“大善!”
“好极,好极!”
“厮杀好,就依龙王所言。”
敖黔见众妖首肯,略微平复了神色,挥袖屏退了鲛人歌舞,蚌女吹奏,下令点了两只水兽在殿上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