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二号音乐教室。
冰凉的空气和略带灰尘味的熟悉环境,让后藤一里的神智猛地一下清醒了过来。
她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在走廊里,在南宫前辈面前,摆出的那个闭眼昂头攥拳头的姿态……
究竟有多么的……傻比!
啊啊啊啊——!太、太傻了吧!我!
她内心的小波奇已经开始满地打滚,用头撞墙了,
居然、居然那么不知羞耻地……做出那种像是求别人摸摸的动作……我、我这是什么啊?是渴望关注到变异的深海怪兽吗?!
会被当成变态酱的吧!绝对会被当成变态酱的吧!
要是以后都被前辈称呼成变态酱的话那该——
咦,似乎,好像,也不错……
就在后藤一里陷入新一轮的精神恍惚之中时,南宫锦已经很自然地靠在了教室里的一张闲置课桌边缘,双手抱臂,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容,看着她。
“喜欢吗?”
他忽然开口。
后藤一里茫然抬头:“欸?什、什么?”
南宫锦狡黠地笑着:
“你刚才在走廊上那副样子,闭着眼睛,一脸陶醉的……不是像在求着别人摸摸你的模样么?于是我就这么做了。所以……我问你,喜欢吗?”
“噗——!”
仿佛有蒸汽从头顶冒出。
后藤一里本来只是局限在脸颊范围的红晕,如同被点燃的引线,“轰”的一下,瞬间蔓延到了耳朵根、光洁的额头,甚至连纤细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粉色。
骗、骗人吧?!骗人的吧?!
前、前辈他……他居然真的……趁着我刚才迷迷糊糊的时候……上、上手了?!
但、但是,波奇酱完全没有感知到?!
也不知道是亏了还是松了一口气……总之,她那本就不太够用的脑内cpU彻底过载,陷入了一片混乱的雪花屏状态。
见小家伙已经被自己调侃得快要冒烟了,南宫锦也就不再继续猛火攻击,适时地收起了玩笑的语气,转而切入了正题:
“好啦,聊聊其它话题吧。”
他站直身体,神色稍微认真了一些,“我在乐队的群聊里面看到了,你们最近……应该还是在为了下一次Live house演出的事情忙碌吧?”
“!”
后藤一里的幻想和混乱思绪被这句话强行拉回了现实。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小声回答:
“啊……是、是的……”
南宫锦点点头,继续问道:“新歌的歌词……是你负责的,对吧?”
“是……对不起。”
南宫锦闻言失笑:“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写歌词而已。”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好奇,“不过……我听说,直到现在好像还没有完全定下来?是遇到瓶颈了?没有灵感吗?”
在这个世界,由于各种因素的影响,文娱作品的产出节奏似乎比南宫锦记忆中的要快上不少。
他拍电影从筹备到上映,满打满算其实也就过了两三个月而已。
但按照《孤独摇滚》原作的节奏来看,后藤一里卡在创作新歌词这里,拖了近两个月,甚至连第一次正式的Live house演出都还没能举办……这进度,确实算是相当迟缓了。
这也是南宫锦今天来到学校后,除了给双叶理央看稿之外,也突发奇想想要单独找后藤一里聊一聊的主要原因。
被问到痛处,后藤一里的肩膀微微垮塌下去,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沮丧:
“是……啊,也不是完全没有写……其实,我已经写出歌词了……但是,私下里给凉前辈看过之后,她却说……”
她犹豫了一下。
南宫锦了然。
看来剧情节点确实推进到了给凉看歌词这一步了。按照常理,被凉点醒后,波奇酱应该已经大彻大悟,准备拥抱真实的自我,写出充满个人风格的歌词了才对。
但为什么……她现在看起来还是这么纠结和犹豫?
南宫锦猜测道:“我猜猜看……你写的歌词,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假装阳光、太想要迎合大众了?所以凉前辈不喜欢,觉得那不是真实的你,对吗?”
“……”
后藤一里沉默了很久,然后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她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抬起一点点头,虽然依旧不敢直视南宫锦,但还是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更像是尴尬的苦笑),用一种近乎卑微的语气,低声下气地说:
“但、但是……如果只是按照我自己的本性……写出来的那种……很阴暗、很自闭的歌词的话……肯定会变得很小众,很不被大家接受的吧……”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和恐惧。
“我……我不想那样……而且……”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南宫锦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如果、如果我写的歌词不够好,不受欢迎……也会给南宫前辈你……丢脸的……”
“而且……”
她的声音更小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固执和期望,
“我……我想看到的,是大家……是虹夏酱、喜多同学、凉前辈她们……在演奏《无地自容》那时候的……那种开心的模样……所以,我还是想将……”
南宫锦听到这里,心中顿时一片了然。
他明白了。
症结出在哪里,他完全明白了。
敢情,问题是出在他自己身上啊。
正是因为他的介入,结束乐队的第一次正式登台,不是在小小的Live house,而是在樱宫苑高校的校园祭舞台上;她们演奏的第一首歌曲,也不是波奇酱风格的内向J-pop摇,而是《无地自容》那样能够点燃全场、让演奏者也热血沸腾的硬摇。
那一次成功的、备受瞩目的演出,以及乐队成员们当时脸上洋溢的、发自内心的兴奋与快乐,给后藤一里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
所以,她的观念,在某种程度上被“带偏”了。
即使经过了凉前辈“要写出内心真实”的开导,她依然不像原作那样,能够下定决心将自己那些充满阴暗、自嘲、牢骚的真实歌词给端上来。
她在害怕。
不仅仅是害怕自己的歌词小众、不受欢迎。
她更害怕,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会让南宫锦这位引路人和恩人的面子挂不住。
她还害怕,其他的乐队成员——虹夏、喜多、凉——她们嘴上或许会说着“没关系”、“这就是波奇酱的风格”,但实际上,她们内心真正喜欢的,是像《无地自容》那样能让她们闪闪发光、收获欢呼的音乐,而不是她那些可能引不起共鸣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碎碎念。
她想让大家开心,想复制上一次的成功和快乐。
想到这里,南宫锦不禁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算是自己不经意间,做了件坏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