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璇带着关系王去了趟商业街,买染发剂。
“你去挑吧。”罗璇打了个呵欠,“我找把椅子,在这坐着等你。”
关系王难以置信:“你不陪我逛街?”
罗璇已经坐下掏出手机:“你染什么颜色都好看。”
关系王反问:“我让你陪我逛街,是让你在这坐着的吗?”
罗璇翘着二郎腿,斜倚着身子,不耐烦道:“我还能替你挑吗?”
“你这叫陪我逛街?”
“我人不是在这吗?这不是街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关系王忍不住说:“——好奇怪啊?”
罗璇迟疑地点了点头。
两人还没想明白哪里奇怪,旁边人的声音传来:“你就买这家p2p,金玉,这家是p2p龙头,三年期有13个点收益呢。”
“金玉我知道啊,央视打广告的。到处都是他们的广告。”
旁边人指了指对面:“你看,他们的海报。”
罗璇和关系王循着他的手看过去。
一辆公交车从门口驶过,车身印着金玉 p2p的大广告,“七日年化13%”的字样醒目地印在车身。
“金玉,金玉。”罗璇盯着这个熟悉的名字看了许久,忽地想起来:
“这不是我姐的p2p公司吗?”
关系王“呦”了声:“‘金玉’居然是罗珏的吗?怎么好像都是王永昌在主事啊?”
罗璇近大半年忙极了,根本没怎么关注外界,急忙问关系王:“你也知道‘金玉’?”
“当然。”关系王说,“电视台昨天晚上刚播过对‘金玉’的专访啊,要持续4天报道呢,‘金玉’是行业龙头,特别多人买,可太有名了!”
“天啊!咱们罗桑县真飞出金凤凰了!”
……
晚上,赵明德打电话过来:“打开电视,王永昌上电视了!那混蛋,现在真是大富大贵啦,一发达就忘了我们这些老朋友!”
罗璇打开电视。
如今的电视,太多遥控器,太多配件,罗珏已经不会用了。她窸窸窣窣地摸索了好半天,还是没能成功打开,最后烦躁地把遥控器丢到一旁,打开电脑。
趁着她摸索电视的功夫,赵明德告诉罗璇,宗先生已经把p2p平台的半数股份转给王永昌,王永昌压上了自己全部身家又融了大笔资金,两人合投了罗珏的“金玉”p2p平台,目前已经做到行业龙头的位置,风头正健。
电视里,王永昌正在说:
“‘金玉’向投资者承诺,如果平台上贷款出现逾期,‘金玉’将会向投资人全额垫付投资本息。”
赵明德喃喃道:“天呐,这得多少成本……”
就再也没话讲。
追涨杀跌是人的本能。
股灾刚过,人们心理蒙着一层阴影,几乎不敢再进股市。节目播出后,因为王永昌这番话,保本的“金玉”声名鹊起,借着股灾的机会,资金规模一下子扩大好几倍。
因为垫付投资本息,“金玉”一举积累了大量人气和信用。
伴随着媒体宣传,“金玉”的影响力不断上升。
很快,“金玉”平台依托自身巨大的融资实力,发布了单笔金额在1000万以上的大额标63比。
其中,金额在1亿以上的标9笔。
堪称实力雄厚、财大气粗。
……
罗珏刚刚和王永昌再次爆发剧烈争吵。
回到办公室里,因为愤怒,罗珏的脸还涨红着,她心不在焉地点开电脑,机械地浏览新闻。
《股市资金回流网贷行业 p2p成交量环比增52%》
《“网贷教父”王永昌身价千亿》
《“金玉”p2p线上交易金额高达25亿,成交12万笔》
《p2p平台米牛网暴雷,无法兑付,投资人维权》
罗珏站起身,重新敲开王永昌的门。
“不能再继续盲目扩张了。”她压着火说,“我们的资金缺口已经越来越大了。”
“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已经到这个份上了,我们没得选,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你说你6月15号之前已经给那些债务人传递消息,让他们从何股市里撤出来,可他们根本就没撤,结果亏得是我们的钱!”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没办法。他们不听,他们图那些收益,不及时从股市里出来,结果跑也跑不出来,全亏掉了……”
“所以他们草草收购了一些不良资产,1块钱收进来,做高估值,估成1000块钱,最后交给我们算数?账面1000块,全是泡沫!那我们拿这些不良资产怎么办?怎么换成钱,怎么兑付给投资人啊?!”
“抵押给银行贷款,总能变成钱的!”
“银行的钱不用还了吗?!资金缺口太大了王总!”
“那怎么办,那些人我们得罪不起,都是太子爷!做生意哪个不亏钱,开公司哪个不亏钱?”
“我可以接受亏钱,但我们可以放慢点脚步,不要大干快上,我们现在是盲目烧钱!投央视,投电视台,地面铺大广告,这些应该精减下来!慢慢来,我们可以做出利润的,至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资金缺口越来越大了!”
“慢慢来?别人都快,我们慢,我们就死定了!我们抢市场抢不过别人,我们就真的要破产了!”
罗珏忽然沉默了。
王永昌很平静地说:“罗珏,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们早就没有退路了。”罗珏靠着墙,感觉后背一阵又一阵地发凉,“我们放宽项目资质评估,我们私自挪用投资人的钱去炒股,我们放任募集的钱流入股市,我们收下不良资产抵给银行,还有,我们现在是怎么运营的?我们根本没有利息,我们把新用户的钱当做利息,发给老用户,并千方百计地阻挠老用户把钱取走——”
王永昌用力揉了揉脸。
“问题不大。”他最后说,“整体可控。”
罗珏忽然很疲惫。
她什么都不想说,转身离开。
她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想起昔日昔年罗桑厂。
“我怎么觉得,这里和当年的罗桑厂,这么像呢?”她喃喃道。
“我怎么觉得,王永昌,和当年的王经理,这么像呢?”
回应她的,只有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