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青白在凤鸣楼也没待多久,因为殷秋白在离家之前吩咐过了,所以老黄特意找来,还带来了一份贺词与笔墨,要牧青白当场誊抄一份,然后送到宫里。
牧青白本来想拿来就用,但老黄严肃的说不行。
“为什么?”
“因为牧公子您的字丑,所以陛下如果看的话,一定能看出来。”
“你的话好过分!”
“这是小姐的原话。”
“你家小姐攻击性好强!”
老黄辩解道:“小姐很贴心了!这是为公子你着想。”
“诶?你说,凤鸣楼这么大的产业,背后的老板是谁啊?”
老黄一滞,低声道:“牧公子,老奴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牧青白摸了摸下巴:“你这样说的话,我更感兴趣了,不对……老黄,咱们都相处这么久了,你应该多少对我有些了解,你要是真的想劝我,不应该这样劝,你……你故意引导我,想让我去跟凤鸣楼的大老板交交手?你不会是在给我下套吧?”
老黄哭笑不得道:“牧公子,那有没有可能,我这点心思在您面前根本藏不住,所以特地以此方法来阻拦你不去与凤鸣苑的大老板交手呢?”
牧青白吃惊道:“哎呀老黄,你开始动脑筋了啊!头脑风暴啊!”
“公子,您还是先抄书吧。以您现在的地位和权势,想去结交谁不行?”
……
“哎呀小师弟,我终于找着你了,你可千万别回寺里,方丈到处找你,说要打断你的腿!”
小和尚装作大惊失色,“什么?我难道不是他最中意的弟子了吗?”
师兄沉默片刻,给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表示希望你能有点自知之明。
“哈哈,师兄,你为什么出家啊?”
“因为吃不饱饭,无路可走,正好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出家。”
小和尚挠了挠光头:“出家还能作为第一选择来选吗?清规戒律,吃斋念佛……”
师兄打断道:“另一条路是进宫。”
小和尚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以前没得选,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是因为当权者嘴里全是纲常礼义的幌子。做的都是独夫民贼的勾当。现在有的选,不是因为他们不做独夫民贼的勾当了,是因为天下迎来了一位还算圣明的天子。”
师兄认真的说道:“天子就是圣明的,不是还算,小师弟,你的话不能这么草率……”
师兄压低了声音劝道:“说话太鲁莽,是要被杀头的。”
小和尚微笑道:“师兄,你还俗吧。”
师兄愣了下:“我还俗能去哪呢?”
“你没家吗?”
师兄摇摇头道:“我要是有家,我还用得着出家吗?”
小和尚拍了拍师兄的肩膀:“师兄,你有家的。”
“小师弟,法源寺就是我的家。”
师兄的眼神坚定好似礼佛一般。
小和尚微笑道:“师兄,你肯定有家,只是你不能对人说你有家,我懂,我懂。”
师兄沉默片刻,道:“是,我有家,我不能告诉别人我有家,那小师弟,我还俗后,你得给我个去处。”
“既然我要师兄你还俗,你当然会有一个去处。”
小和尚忽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小纸条,鬼鬼祟祟的凑了过去,师兄见状,也鬼鬼祟祟的凑了过来。
师兄看了一眼,将纸条捏在手里使劲搓了搓,很快就搓成粉碎。
“这件事要知会一声净法大师兄吗?”
“这件事别说知会大师兄了,就连方丈你都不要告诉,你要还俗,方丈不会同意的,所以啊,你要直接叛出山门。”
师兄为难道:“可是我还不想叛出山门啊!”
“方丈人嘴硬心软,他总想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守着清规戒律过一生,他知道自己修不成佛,但他也不知道改变会怎么样,他害怕,所以不许你们做出改变,想离开,只能偷偷的,不能明着来。”
师兄叹了口气:“师父他确实是这样一个人,可是也有反思,小师弟,师父他一直在思考你说的话。”
“他思考,但不代表认同。法源寺在禅宗地位确实很高,但不能代表整个禅宗,天下已经在变革了,法源寺固本守旧只会自取灭亡!”
“小师弟,师父他担忧的也不无道理,你在京城也是凶险啊。”
“所以我现在要跑路了。”
“小师弟,你非认定牧青白能成大事了吗?”
“古人云,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脉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
“牧青白是神勇之人?”
小和尚摇摇头:“不是。他不是勇敢的人。”
师兄恍然大悟:“懂了!他不是,但是你是!他是有能力的人,可是需要一个勇敢的人推一把!”
小和尚满意的点点头:“师兄,你有智慧,但不多,说的对,但对了一半。”
师兄疑惑道:“哪一半错了?”
“我不是神勇之人,你是!他是需要有人推他一把,不是我。”
师兄错愕的指着自己:“我来推?”
小和尚笑着点点头。
“我怎么不知道我是神勇之人啊?我,我真的行吗?”
小和尚笑着摇摇头。
“不是,你好歹鼓励我一下,你明知道我不行,还要我去,你多少骗骗我,让我满怀志气的上路啊!”
小和尚收起笑容:“师兄,你有家的对吧。”
“对。不是,这话题过不去了?”
小和尚平静道:“不管你是不是神勇之人,你都得是!不管你能不能行,你都得去!只有去试试,才有机会保证以后你家里的那些人,不会无路可走。”
这时候,小和尚脸上又出现了那愚蠢又清澈的笑,表情灿烂的朝着一个方向用力挥了挥手。
师兄顺着这个方向看去,是一辆马车,马车上有坐着一个俊逸公子,俊逸公子的脸上充满了讥诮与审视。
师兄明明感觉自己什么都没说,与那俊俏公子一点交集都没有,却非常心虚的低下头躲避着他的目光。
“这就是牧青白吗?”
“师兄,你该走了。”
“小师弟,别怪师兄蠢笨,时至今日,师兄还是不太明白小师弟你到底目的是什么。你别怪师兄多嘴一问,刚才为兄看了眼你给的去处,就知道大概率今生没有再相见的可能了,你能不能让为兄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走在一条何样的道路上?”
小和尚看着师兄好久,道:“师兄,别把愚弟想得这么浅,别把自己困绝在一座寺庙里。”
师兄沉默许久,道:“为兄告辞了。”
小和尚忽然叫住他:“师兄,愚弟还不知道你俗家叫什么名字。”
师兄回头张了张嘴,忽然释然一笑:“为兄史茗君。”
“茗君?这不像是一个男人的名字啊。”
师兄微笑道:“这本来也不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死在了我出家的那一日。”
“茗君是谁啊?”
“茗君是个普通人。”
小和尚愣了愣,随即说道:“明白了,师兄,师弟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