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世坊的门槛石裂开三寸细缝时,穿香云纱的女人已经踩着满地银砂走了进来。她腕间的苗银镯子叮当作响,缺角的左耳垂上缀着粒翡翠耳钉,与诺诺胎记的颜色如出一辙。
\"我叫银漪,负责打捞长江口那十二口银箱。\"女人将平板电脑转向众人,屏幕里幽绿的水草正缠绕着雕花银箱起舞,\"今早六点零七分,这些水草突然开始唱《目连救母》的傩戏选段。\"
李黎将直播镜头刚对准屏幕,弹幕就炸出当地戏迷的惊呼:
\"这是我们镇失传的阴戏!\"
\"水草摆的是招魂手印!\"
段怡安的手册残页自动吸附住平板,在傩戏画面上拼出乐谱符号。刘厢的鲁班尺量过银箱纹路,尺端浮现的明代银票显示,这批银锭上竟刻着易世坊的暗记。
\"三百年前,坊里用三十六口银箱镇过长江水眼。\"梁以涵的银针刺入屏幕,针尾拴着的五帝钱突然渗出江水,\"但视频里的箱子只有十二口......\"
银漪转动耳钉,翡翠光晕中浮出了半张残缺的银脉图:\"剩下二十四口在江底摆成了莲花阵。\"她指尖划过平板地图,\"正好对应锁龙桩的移动轨迹。\"
诺诺的胎记突然灼痛,孩子踉跄着撞翻酸汤锅。汤汁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航路图,翡翠色的光点正从长江口逆流而上。当光点触及虚拟的银箱阵时,众人听见了门槛石碎裂的脆响。
\"林大哥在江底修门!\"刘厢用鲁班尺劈开裂缝,尺面映出了惊涛骇浪中的锻银锤虚影,\"这些银箱是两界门的水下基座!\"
银漪的平板突然黑屏,水草傩戏变成了实时的监控画面。画面中戴着完整银面具的男人正在打捞船上切割银箱。当他掀开箱盖时,涌出了一滩滩银砂,砂粒在空中拼出了青莲会的火焰纹。
\"家人们!\"李黎把手机伸出窗外,\"主播带你们勇闯盗宝现场!\"
弹幕疯狂刷新:
\"已拨打水上派出所!\"
\"这特效比盗墓电影真!\"
打捞船甲板上,十二口银箱正随着傩戏的韵律开合。银面具男人割开手腕,将血滴入箱中唱起招魂谣。血珠触及银砂的刹那,江面突然升起三十六道水龙卷,每道漩涡里都站着个戴傩面的阴兵。
\"他在唤醒镇水的阴兵!\"段怡安的手册残页化作纸鹤群,\"这些阴兵会把银箱运往锁龙桩阵眼!\"
诺诺的胎记突然化作锁链缠住银漪手腕,孩子的眼瞳泛起翡翠色:\"阿姨的耳钉里有林伯伯的银砂!\"银漪脸色骤变,耳钉应声碎裂,露出里面跳动的银砂心脏。
打捞船突然传来爆炸声,甲板的裂口处涌出滔天银浪。林挚的锻银锤破浪而出,锤头燃着青色魂火,正将傩面阴兵逼回水眼。银面具男人见状纵身入江,残存的半张面具上露出溃烂的右脸。
\"是雷公山逃走的巫蛊王!\"梁以涵的银针追着面具残片入水,\"他脸上还带着银丝虫的咬痕!\"
江面突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傩面虚影,青面獠牙的巨口吞没了锻银锤。当魂火即将熄灭时,诺诺的胎记突然脱离手腕,翡翠锁链缠住银漪的苗银镯子,拽出一道青光没入江心。
\"原来银箱里锁着两界门的水脉!\"段怡安的手册在狂风中翻动,\"巫蛊王要改水道淹银矿,断了林大哥的锻银火!\"
李黎的直播手机突然进水黑屏,最后画面定格在银砂心脏的跳动频率。弹幕里跳出一条神秘留言:\"江底银箱刻着易世坊的交换记录——崇祯八年,典当物'长江水眼安宁'。\"
江风卷着腥咸水汽灌入调度室,银漪腕间的苗银镯子突然迸出了刺目的青光。诺诺胎记化成的翡翠锁链与光芒相接的刹那,众人耳边炸响惊涛拍岸之声,仿佛整间屋子正被拖入江心漩涡。
\"小心水草!\"段怡安厉喝出声时,众人脚下已漫起寸许深的江水。墨绿色水草顺着地板缝隙疯长,草叶间浮动着米粒大小的银砂,细看竟是无数个微缩傩面在开合嘶吼。
刘厢用鲁班尺横劈水面,尺端迸出三十六枚铜钱虚影,将水草逼退至墙角。铜钱落水处浮起明代年号,正德、嘉靖、万历......每个年号都对应银箱上的莲花纹缺口。
\"这些银箱是易世坊历代执笔人铸的镇物。\"段怡安的手册残页在惊涛声中自动装订成册,扉页浮现出崇祯八年的典当契约,\"典当物'长江水眼安宁'的代价,是三百银匠献祭魂魄铸成锁龙桩。\"
银漪突然摘下手镯抛向水面,苗银莲花在浪尖绽放:\"我就是最后一位守桩人。\"她扯开旗袍高领,脖颈处赫然是锁龙桩刺青,\"二十年前巫蛊王破了我家的镇水阵,现在他要借两界门重开的时机——\"
话音被爆炸声截断。平板电脑的监控画面里,巫蛊王割开的腕血已染红半条江面。血色触及银箱的刹那,箱缝中钻出的不再是水草,而是裹着银砂的森森白骨。这些骸骨手脚皆套着青铜环,正是三百银匠的制式装备。
\"他在用血祭唤醒镇桩银匠的怨气!\"梁以涵甩出银针钉入平板屏幕,针尾的朱砂线在空中燃出符咒。画面中的白骨突然集体转向镜头,黑洞洞的眼眶里涌出银丝虫,顺着直播信号爬向现实世界。
李黎的手机突然发烫,直播间弹幕瞬间被虫群淹没。观众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屏幕开始渗银砂,有眼疾手快的网友截图放大:\"虫子在拼青莲会的火焰纹!\"
诺诺拽着翡翠锁链扑向窗户。孩子额头抵着玻璃,胎记在江景倒影中延展成水下地图:\"林伯伯在打铁......在好多铁链下面......\"她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成锻银锤的轮廓,锤头正砸向江底某处闪烁的银光。
银漪的苗银镯子突然分解重组,化作罗盘指向东南:\"是沉银滩!当年三十六口银箱的首葬处!\"她旗袍上的缠枝莲无风自动,\"但视频里只有十二口,说明巫蛊王用血咒拆分了锁龙大阵......\"
仿佛是在回应她的推断,江面的监控画面突然剧烈晃动。巫蛊王脚下的打捞船甲板裂开一道巨缝,十二口银箱如活物般蠕动排列,箱体莲花纹的缺口处伸出青铜锁链,正在将林挚的锻银锤拖向江底漩涡。
\"不是拆分,是移形换位!\"刘厢用鲁班尺劈开调度室的地板,露出下面纵横交错的铜管线,\"地铁隧道是现成的桩孔,他要借现代工程重布锁龙阵!\"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王建国工友突然抽搐着跪地,从喉咙里呕出大团缠绕铜线的银丝虫。虫群遇空气即燃,在地面烧灼出地铁线路图——十二个红点正与江心漩涡位置重叠。
诺诺的翡翠锁链突然绷直,将孩子拽向天花板。在众人惊呼声中,她腕间胎记脱离皮肉,化作实体银锁扣住虚空。锁眼迸发的青光里,浮现出林挚被困江底的画面,锻银锤已与水下门栓融为一体,而三十六条青铜锁链正从门栓延展向各个银箱。
\"真正的两界门栓在江底,陆地上的都是幌子!\"段怡安的手册疯狂翻页,崇祯八年的契约浮现出血色批注:\"若水眼复开,当以锁龙桩为匙......\"
银漪突然撕开旗袍下摆,露出了大腿内侧的残缺纹身:\"这才是完整的锁龙桩图!\"她蘸着银砂血补全纹路,\"当年巫蛊王袭击时我还小,只来得及记下四分之一阵眼......\"
梁以涵的银针裹着朱砂刺入纹身,缺失的阵图在血光中自动补全。当最后一笔落下时,众人脚下的江水突然退去,露出青石板上完整的明代长江水道图,十二处锁龙桩竟与如今的地铁站点完全重合。
\"他在用现代工程补全古阵!\"刘厢用鲁班尺量过两个重叠的红点,\"只要银箱就位,就能......\"话未说完,调度室中所有监控屏同时爆裂,巫蛊王的脸占据每块碎片,溃烂的右脸爬满了银丝虫。
\"易世坊的小辈。\"虫群在他脸上拼出冷笑,\"真当林挚留的后手能拦住银娘娘梳头?\"画面突然转向江底,锻银锤上的魂火已微弱如豆,缠绕其上的青铜锁链正被银箱吸走精魄。
诺诺的银锁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音,孩子的眼瞳完全化作翡翠色:\"林伯伯说,钥匙要插进火里......\"她拽着锁链撞向冒银砂的电脑主机,飞溅的火花中,众人看见崇祯八年的契约化作青光注入江底。
霎时间,长江惊涛裂岸。十二口银箱破水而出,箱盖内壁的镇魂符集体燃烧。巫蛊王的狂笑戛然而止,因为锻银锤上的魂火突然暴涨,将青铜锁链反拽回门栓——而地铁隧道深处传来连绵不断的锁链绷断声,仿佛有巨龙正在挣脱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