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扬微微坐直身子，略作沉吟，开口讲道：“张书记，这让我想起一个历史典故。春秋时期的齐国丞相晏子，有一次冬日过河，瞧见百姓赤脚趟水，便用自己的车将百姓载了过去，百姓传颂，晏子声望大增。”
“次年，晏子再经此地，老百姓依旧赤脚过河，他故技重施，再次用自己的车将百姓载过去，声望愈发高了。”
“可孔子听闻此事之后，却极为气愤，说晏子身为国相，若真的心系百姓疾苦，就该在那条河上修座桥。但是一年过去了，他却毫无作为，不过是沽名钓誉、逢场作戏罢了。”
车内一时安静，市委秘书长赵逢春忍不住拍了下大腿，称赞道：“陈扬这个典故用得妙啊！看问题深刻，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了。”
张明山也微微点头，眼中满是赞许：“陈扬有悟性，咱们干工作就得透过表象看本质，绝不能被这些花架子糊弄。”
陈扬谦逊地笑了笑，说道：“书记，秘书长，我也是跟着你们两位领导多学习，见得多了，才慢慢摸到点门道。”
张明山对陈扬的悟性和谦虚态度都很满意，说道：“我很喜欢电影《教父》，老教父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用一秒钟就能看到本质的人和花半辈子也看不清一件事情本质的人，自然有着不一样的命运。陈扬，以你的悟性和能力，只要好好干，必定前途无量！”
听了这话，陈扬的心里很激动，连忙说道：“谢谢书记，我一定继续努力！”
汽车沿着蜿蜒的山路，一路颠簸，终于抵达了双山镇下辖的王家屯村。
刚进村口，张明山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入目之处，尽是破败不堪的房屋，墙壁上的泥坯剥落，露出内里的土坯。
狭窄的道路泥泞湿滑，车辙印里积着污水，村民们三两成群，衣着破旧，脸上写满了生活的愁苦。
听闻消息的村支书王铁强已经等候在村口，见到张明山一行人，立马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此人个头不高，身材微微发福，外面穿着一件黑色的行政夹克，里面是一件浅蓝色的衬衣，皮鞋擦得锃亮，哪有半分寻常村支书的模样，倒像是个时常出入官场会议的领导干部。
“张书记，这大老远的过来看望我们，真是辛苦您啦！咱这穷村子，条件不行，如果招待不周，还请您多担待。”
王铁强热络地说着，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张明山身后的众人，带着几分探究与小心。
张明山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四周，问道：“王支书，你们的村支部在哪？先去那儿看看。”
王铁强的神色一僵，随即又恢复了笑容，抬手一指：“张书记，村支部就在那边，但是太破啦，年久失修，实在没法办公。这不，我把自个儿家贡献了出来，给大伙当村支部用，就在前头。张书记，您这边请！”
众人跟着王铁强来到他家，一座崭新的两层小楼矗立眼前，白墙红瓦，铝合金窗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与周围破败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明山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看向王铁强，声音不高却透着威严：“王支书，这房子盖得不错啊，你哪来这么多钱？”
王铁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陪笑说道：“张书记，我儿子在深圳工作，挺能挣钱的，给我寄了些，我便想着改善改善居住条件。后来，我又考虑到，咱这村里的办公条件太差，有时候镇上的干部过来，都没地方歇脚，于是我就把自家房子腾出来了一间给大伙用，充当了临时村支部，也算为村里做点事儿。”
说完这些，他又特意加了一句：“咱们这偏远的小山村，人力物力都便宜，其实盖这个房子没花多少钱，呵呵……”
随后，王铁强清了清嗓子，开始向张明山汇报村子里的情况：“张书记，您看，这几年咱村里虽然条件艰苦，但是在我的带领下，也算是取得了一些成绩”
“我组织村民们搞了几个小型的种植项目，像土豆啊、玉米啊，产量都还不错，虽说卖不上什么大价钱，但也能解决大伙的温饱问题。”
“还有啊，村里的路，我也带着大伙修了修，虽然比不上城里的大马路，但好歹比以前好走多了。”
说着，他还指了指外面的小道，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张明山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却明白，这些所谓的成绩，恐怕水分不小。
他淡淡地问道：“王支书，那村民们的收入情况怎么样？人均收入有多少？”
王铁强微微一愣，随即顾左右而言其他的说道：“张书记，咱这是农村，比不上城里，收入肯定是不高，但也还算稳定。大伙都有地种，有活干，饿不着肚子。”
张明山微微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知道，从王铁强嘴里是问不出什么真话了，还是得自己走访才行。
于是，他便带着赵逢春和陈扬进了村子，开始挨家走访村民。
他们走进一户农家小院，院子里一位头发花白的大爷正蹲在墙角，默默抽着旱烟。
张明山放缓脚步，脸上浮起温和笑意，轻声说道：“大爷，您好，我是市委书记张明山，咱们随便聊聊，您觉得村里这日子过得怎么样？”
大爷抬起头，瞥了一眼跟在张明山身旁的王铁强，又迅速低下头，嗫嚅道：“还行……凑合着过呗。”
烟锅里的火星明明暗暗，映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脸。
张明山微微皱眉，在大爷身边蹲下，继续追问：“大爷，咱村里有啥困难，您尽管跟我说，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来给大伙解决问题的。”
大爷嘴唇抖动，欲言又止，许久才憋出一句：“没啥……大困难，就庄稼收成有时候不太好。”
张明山不死心，又换了个角度：“那你觉得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大爷猛地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含糊不清地回道：“没啥……没啥不满意的……”
这时，王铁强在一旁插话：“张书记，您看，我平常忙于村里的大小事务，有时候可能顾不上每家每户的细枝末节，但我心里一直都是装着全体村民的。”
他面露微笑，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