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早在凌霜到来前便点好，兼顾青谣与凌霜的喜好，虽菜式不多，却道道用心。
凌霜看着满桌佳肴，又是一阵感慨：“姐姐真是贴心，可惜命途多舛。若非当年昭宁长公主偷梁换柱，入宫的该是你。以姐姐的才貌，如今定是宠冠后宫的贵妃了。”
青谣轻咳一声，佯嗔：“别胡说，快吃。”
凌霜吐了吐舌头，低头大快朵颐，边吃边赞，边吃边聊，气氛融洽。
正吃得欢，包厢门忽被推开，萧云川不请自入。
两月未见，他清瘦不少，昔日意气风发的神采略减，然眉宇间的桀骜贵气丝毫不褪。
“你怎来了？”青谣与凌霜异口同声，不仅因意外，更因他贸然闯入，失礼至极。
此刻，青谣与凌霜的随从皆在隔壁包厢用餐，无人阻拦，萧云川便畅通无阻地入内。他神色一如既往冷峻，深邃的眸子看不出喜怒，深深凝视青谣一眼，转向凌霜：“你先出去，我有话与谣儿说。”
凌霜瞥向青谣，似在征询她的意见。见青谣冷冷盯着萧云川，毫无交谈之意，便明白了她的心意，嘟囔道：“我饭还没吃完，凭什么走？”
说罢，埋头继续扒饭。
凌霜心中其实有些怵萧云川。若非为青谣，她早脚底抹油溜了，哪敢留在这儿承受他冷冽的目光？
萧云川见她不动，冷嗤：“我与我妻子有私话，你确定要听？”
凌霜一愣，缓缓转向青谣，满脸疑惑。不是和离了吗？怎还自称夫妻？
青谣闻言，秀眉紧蹙，不悦道：“王爷此言不妥。你我已奉旨和离，既已断绝夫妻名分，便再无瓜葛。王爷何故寻我？又何故以夫妻相称？”
萧云川见她神色淡漠，心头一黯。想到这两个月日夜思念、辗转难眠的煎熬，他拳头微握，冷声道：“你过得倒自在，与我和离，你很得意？”
“没错，我很满意。”青谣搁下筷子，直视他，认真道，“终于摆脱那个处处算计、终日受人白眼的地方，我为何不高兴？”
萧云川脸色更沉，盯着她，冷声道：“即便燕王府日子难熬，总好过你如今孤身一人。你一个和离女子，娘家又被抄没，如何立足？”
青谣平静道：“王爷不是看到了？我过得很好，比在燕王府强千百倍。”
她并无刻意激怒之意，只是实话实说。然这话落在萧云川耳中，刺耳至极。他知她在府中受委屈，可身为女子，隐忍顺从不是理所当然？若她肯稍退一步，讨好母亲几分，何至于走到和离地步？为何别的女子能温柔恭顺、礼让长辈，她却偏偏做不到？
还是说，她压根瞧不上他，不屑为他受半点委屈，故意要与他分开？
这念头让他怒火中烧。他惯于被后院女子争相讨好，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被女人嫌弃。若早知今日，当初他便该早早与她圆房，绑住她！
若她早已是他的人，或许已怀上他的骨肉，又怎敢如此忤逆，冒天下之大不韪离他而去？
想到此，萧云川又气又悔，冷笑：“女子当依附男子而活，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哪有年轻女子独门户的？你一介女流独自过活，不怕宵小觊觎，不怕流言蜚语？”
青谣皱眉，语气微寒：“王爷此来，莫非专为提醒我女子独居不妥？若如此，无需王爷挂心，我自有办法立足。退一万步讲，即便我活不下去，亦与王爷无关。你我既已和离，人言可畏，王爷还是避嫌为好。”
听她毫不留情的逐客令，萧云川心头一滞。但念及这两个月辗转反侧的煎熬，以及此行目的，他压下怒气，沉声道：“谣儿，本王非为与你争执。你在府中受了不少委屈，本王今日前来，是想补偿你。”
“补偿？”青谣一怔，随即平静道，“不必了。往事已矣，我不缺银钱，也无需王爷补偿。就当我从未存在过吧。”
她曾感激他，也怨过他，但无论何种情绪，皆与爱无关。她不觉他欠她什么，只盼和离后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可萧云川却不这么想。当她从未存在？怎可能？她已在他心底生根，日夜萦绕，扰得他寝食难安，生活一团糟，怎能视她如无物？
见青谣一味排斥，急于与他划清界限，萧云川心头更堵。惯于被女子争相讨好的他，乍被如此轻视，换谁都会焦躁难平。
他顿了顿，缓声道：“不管怎样，你曾是本王正妃，即便和离，本王也有责任照拂你。”
青谣嘴角一抽，略感头疼：“不知王爷打算如何照拂？”
萧云川道：“本王知你现居之处舒适，但非单身女子久居之地。京城人心险恶，显贵宵小无数，非你一介女子能应付。本王有一处私宅，虽不及你现居宽敞，却安全可靠，且不收租子。你可长住其中，主仆开销皆由本王承担，今后无需为银钱操心。”
不知为何，青谣听这话，总觉他像要“包养”她，似她那便宜爹包养她娘的外宅模式。
凌霜听傻了，忍不住插嘴：“你们不是和离了吗？这样合适？”
萧云川冷冷扫她一眼，目光如刀，似在警告她闭嘴。
凌霜心头一颤，忙低头扒饭。
青谣倚向椅背，淡声道：“凌霜说得对，王爷此举不妥。况且我住得很好，即便不好，也不劳王爷费心。还是莫在我身上费神了。”
她的断然拒绝让萧云川脸色一沉。他微眯双眸，定定凝视她，半晌才语气森冷：“你在拒绝本王？”
萧云川素来不是温润性子，青谣深知，尤其此刻，他神色阴鸷，令人不寒而栗，似一言不合便要发作。她瞥了他危险的眼神一眼，低头道：“王爷愿为我安排住处，自是好意。只是你我乃皇上旨意和离，若皇上知晓我们仍有往来，恐误会王爷不遵圣旨，甚至因我累王爷担上抗旨之罪。”
这话看似为他着想，实则将皮球踢给了萧云冶。萧云川不明就里，还以为她关心自己，心情稍缓，试探道：“你果真因圣旨难违才拒绝本王？”
当然不是。但青谣嘴上未说，怕惹麻烦，果断道：“自然。若王爷能求得皇上恩准，允您照拂我，我自不会拂您好意。”
萧云川神色彻底缓和，唇角微扬，柔声道：“放心，本王明日便入宫求旨。”
青谣低头，轻“嗯”一声，面上柔顺，心底却冷笑。
萧云冶那小气性子，她再清楚不过。前世，她的保镖、化妆师、助理皆为女性，任何与她接触的异性，他都要严查，生怕有人觊觎她。
为此，他没少被嘲笑，却毫不在意，固执己见。今生亦然，如此善妒之人，怎可能容萧云川觊觎她？若萧云川真去求旨，怕是要撞得头破血流！
这不关她的事。是萧云川非要纠缠，还摆出咄咄逼人之态，她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萧云川走后，凌霜小心翼翼道：“姜姐姐，你真想与燕王再有瓜葛？他分明想把你当外宅养，你怎就应了？”
青谣望向门口，浅笑：“我应不应无所谓，关键是皇上应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