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眠的眉头瞬间蹙起,下意识后退半步,攥紧了书包带,指节都泛了白:“陈助理,我昨天已经说过不用再送了,真的没必要这样。”
她能闻到便当袋里飘出的小米粥香气,胃里下意识泛起一阵暖意,可理智却在疯狂拉扯 —— 她不能再接受这份好意,否则只会越来越纠缠不清,她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宋小姐,这是少爷的吩咐,我只是照做。” 陈默的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若是您不收,我没法回去交差。餐盒我收下了,这个餐盒明天也麻烦您给我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在门口,巷子里的晨光渐渐爬高,宋眠手腕上的电子表已经跳到了 7:20,再耽误下去,不仅赶不上早班车,还会错过第一节课,甚至连吃早餐的时间都没有。
她看着陈默手里那袋还冒着热气的早餐,又想起自己干瘪的钱包 —— 最近为了在下学期的学杂费之余攒支撑竞赛的一系列费用,她连中餐都开始省着吃,有时干脆啃个凉馒头对付,胃里时常隐隐作痛。
而冯美作送来的早餐,不仅营养均衡,还能省下一笔营养开支,更重要的是,经过这几次短暂相处,她清楚陈默的行事风格,自己再怎么拒绝,他也不会轻易罢休,反而会耽误更多时间。
几番权衡后,宋眠终究还是松了口,接过便当袋,声音里带着几分妥协的无奈:“好吧,下不为例。”
可她心里清楚,这句话不过是自我安慰,以冯美作的行事逻辑和陈默坚持执行吩咐的性格,怕是不会轻易停下。
果然,和昨日一样,她刚想侧身下楼,陈默就又指了指巷口那辆黑色轿车,语气诚恳:“宋小姐,现在去赶公交怕是要踩点到校,来不及吃早餐了。少爷说了您胃应该不是那么好,得吃热的,还是我送您去学校吧。”
宋眠本想再次拒绝,可一想到昨天的僵持,最终还是沉默着坐上了车,车厢里的雪松香气,让她莫名有些心安,又有些局促。
这样的场景重复了三天后,宋眠彻底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她发现,与其反复拉扯耽误学习时间,不如坦然接受 —— 既能吃到温热健康的早餐,省下一笔餐费,还能避开早高峰的拥挤,稳稳当当赶到学校。
于是没过多久,她就练就了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清晨开门,先把洗得锃亮的餐盒递给陈默,再接过新的便当袋,转身锁门,径直走向巷口的轿车,全程连多余的客套话都省了,仿佛这已是生活中再寻常不过的惯性。
起初,住在附近的邻居见宋眠天天被黑色豪车接送,还被西装革履的人守在门口,都暗暗捏了把汗。
张阿姨甚至特意拉着宋眠,在巷口的杂货铺旁低声叮嘱:“眠眠啊,那些人看着不像好人,你一个小姑娘家,可别跟不三不四的人扯上关系,要是有难处就跟阿姨说。”
李大爷也凑过来附和,说这些人看着像 “黑道”,让她赶紧躲远点,别惹祸上身。
宋眠只能无奈地解释是朋友顺路帮忙,可没人真的相信。
直到大家发现,那些 “西装革履” 的人其实格外平易近人 —— 陈默会主动帮张阿姨拎沉甸甸的菜篮子,手下的保镖会顺手帮李大爷修好坏掉的自行车,他们从不喧哗,只是安安静静守在巷口,见到邻里还会微微颔首示意,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连说话都客客气气。
久而久之,邻居们的疑虑便渐渐消散了。
有时清晨陈默来得早,张阿姨还会端着刚出锅的肉包子笑着打招呼:“小陈啊,要不要尝尝阿姨做的包子?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陈默会礼貌道谢,却从不真的接过来,只说 “多谢阿姨好意,我们还有事在身”,既不驳了邻里的情面,也不失自己的规矩。就连宋眠出门时,也会被张阿姨打趣:“眠眠,今天的早餐又是人家送的?这朋友可真贴心,比亲哥还上心!”
宋眠每次都只能尴尬笑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应付几句然后匆忙离开。
日子在这样的晨光惯性里悄然流逝,转眼半个月过去,期末考试结束,暑假如期而至。
宋眠本以为,不用再早起上学,这份 “定点早餐” 也该就此终止了,毕竟冯美作总没理由再借着 “送上学” 的由头关照她,这么久了,救命的恩情也算还得绰绰有余。
可她还是低估了冯美作的执着。
暑假第一天清晨七点半,宋眠因为不用赶课,难得睡了个懒觉,直到窗外的阳光晃到脸上才悠悠转醒。
谁知刚洗漱完,敲门声就准时响了起来,节奏轻缓却很有规律,像在叩击她的房门,也在叩击她刻意紧绷的神经。
她打开门,门外站的不是陈默,而是另一个面生的西装男,手里依旧拎着那个熟悉的便当袋,见她开门,立刻躬身道:“宋小姐,这是美作少爷吩咐送来的早餐。”
宋眠愣在原地,半晌才接过便当,指尖触到餐盒的温热,心里竟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滋味。
那天的早餐是南瓜小米粥配蒸蛋,还有一碟切好的低糖核桃酥,温热的粥熨帖着胃,她却莫名有些哭笑不得。
往后的日子里,无论她起得多早背竞赛题,还是偶尔想偷个懒睡懒觉,清晨七点半的敲门声总会准时响起,若是她没听见,对方就会隔十分钟再敲一次,分寸刚好,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却也足够让她没法忽视。
送早餐的人有时是陈默,有时是其他陌生的手下,但无论谁来,那份餐点的细心都从未变过 —— 知道她要做竞赛卷费脑子,会多添一份补脑的核桃酥;知道她生理期怕冷,粥里会加几颗去核的红枣;知道她不爱吃太甜的点心,布丁永远是低糖的。
宋眠渐渐习惯了这份来自陌生人的关照,只是依旧会把餐盒洗得干干净净,偶尔还会在餐盒里放一张小小的便签,上面写着 “谢谢” 二字,字迹娟秀。
她不知道这些便签最终会到谁手里,只觉得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不卑不亢表达感谢的方式,却不知那些便签都被陈默小心收起,最终放进了冯美作的书房抽屉里。
暑假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宋眠每天的生活就是窝在出租屋里预习下学期的课程,或是对着竞赛练习卷埋头苦算,累了就去楼下的小花园坐会儿,傍晚再去鎏金会所兼职。
她以为这样的平静会一直持续到暑假结束,却没料到,在一个寻常的夜晚,她会在打工的地方撞见那个本以为不会再见到的人。
鎏金会所是海市有名的高档娱乐场所,装潢奢华,水晶吊灯折射出迷离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和淡淡的酒精气息。
宋眠在这里做服务生,主要负责给包厢送酒水和果盘,工作时总是低着头,尽量减少存在感,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来这里消费的非富即贵,她一个普通学生,只想安安稳稳赚钱。
那天晚上,会所的生意格外好,她刚给三楼的 VIp 包厢送完果盘,转身准备下楼时,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却足够让她浑身一僵。
宋眠猛地回头,就看见不远处的走廊尽头,冯美作正斜倚在墙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丝质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腹部的纱布应该已经拆除,他身姿挺拔,丝毫看不出半月前还重伤昏迷的模样,此刻正嬉皮笑脸地朝她挥手,眼底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
他身边围着几个衣着正式的男人,都是宋眠认识的 —— 最近常见的陈默、在陈默有事时轮流给她送早餐的保镖,还有正紧张地擦着汗的会所经理。宋眠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手里的托盘险些没拿稳,冰凉的杯壁硌得手心发疼。
她第一反应是 “巧合”,毕竟鎏金会所是海市上流社会常来的消遣场所,冯美作出现在这里也很正常,而以他的家世,自然是会所的座上宾,有经理接待再合情理不过。
可看着他那副明显是刻意等她的模样,又想起半个月来从未间断的早餐,这个念头被她狠狠划去 —— 哪有这么多巧合,分明是他刻意为之。
周围的服务生已经开始偷偷打量这边,宋眠能感觉到那些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头脑瞬间充血,脸颊烧得滚烫。
她攥紧了托盘的把手,低下头,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让她局促不安的场景,却听见冯美作的声音再次传来,依旧带着那股慵懒的笑意:“宋小姐,这么快就走?不过来打个招呼吗?”
走廊里的喧闹似乎瞬间静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连空气都变得粘稠。
宋眠的指尖冰凉,托盘边缘硌得手心发疼,她咬着下唇,低声应道:“冯先生,我还在工作,不方便久留。”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地朝着楼梯口跑去,连头都不敢回,生怕对上冯美作那双深邃的、含着明显笑意的眼眸。
跑到员工休息室,她才扶着墙大口喘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连腿都有些发软。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场景 —— 冯美作的眼神、他的语气、刚刚那群人的目光,还有这半个月来从未间断的早餐,像一团乱麻,缠绕着她的思绪。
她忽然意识到,冯美作对她的在意,或许早已超出了 “报恩” 的范畴,可她想不通,她和他天差地别,他到底图什么?
而此时的走廊尽头,冯美作看着宋眠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身边的经理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圆场:“对不起,冯少,小姑娘一根筋,不懂事,您别跟她计较。”
冯美作没接话,只是抬手拂了拂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敬业是好事,而且我们认识。所以……懂?”
经理连忙点头哈腰地应下:“懂,懂!以后绝对不让她去 VIp 区服务,会安排些轻松的岗位,保证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得到满意答复后,冯美作的目光重新落向宋眠消失的方向,眼底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之后便带着陈默等人在会所经理的恭送下离开了。
他心里清楚,今天这样就够了,总要给她点时间反应,不能逼得太紧,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回程的路上,车载香薰散出清冽的雪松味,冯美作靠在座椅上,闭上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半个月前那个雨夜的画面 —— 女孩跪在地上为他按压伤口时,眼里的冷静与坚定;想起她吃加热番茄时,嘴角不自觉扬起的细微弧度;想起她藏便当盒时,那份小心翼翼的自尊。
这个女孩像一株在贫瘠土壤里顽强生长的蔷薇,带着刺,却也带着最干净的纯粹,让他在充斥着背叛与算计的世界里,找到了久违的心动。
他知道,自己和她之间隔着云泥之别,豪门的纷争、阶层的差距,都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可他却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为她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哪怕这份靠近,会让她感到不安与惶恐,他也愿意耐心等待,等她慢慢卸下防备,走进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