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在此处过夜,此语一出黄玉梅颇显惊讶。
她结结巴巴轻声道,“那个,那个,这里没有合适的床……”
这套四合院以前是马萨带着孩子住的,现在是黄带着安宁睡正房,另一间保姆住。
人迹罕至,曾有一间名副其实的客房,但向来,都是空空荡荡的……
确有鸠占鹊巢的嫌疑,但现在我做这决定,已经什么后果影响都不再顾虑。
如果注定我留不住完美的爱情,那么就让亲情,笼住我瑟瑟发抖、仍不肯绝望的心吧……
*
真的是好累的,几乎一挨枕头、就能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听到陌生的、孩童的哭声。
懵懂地睁眼,看见刚过半岁的安宁攥着拳头,紧闭眼睛,正哭得满脸通红。
不知所措地盯着她,手忙脚乱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哄弄。
黄玉梅已迅速地在外敲门,我应她进来。
她一个箭步冲来,抱起安宁放在怀里呢喃安慰,哄了几秒,似乎闻到异味,伸手解了她的纸尿裤,带着点歉意的笑对我说,“今天吃的奶不太对付,有点闹肚子……”
我讪讪地只知点头,刚要入梦就被吵醒,倦意重来神色有些萎靡,黄细细看我一眼,小心翼翼地道。
“我看,安宁还是我带着睡吧……您可能会,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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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没生过孩子,更没养过孩子,无法体味养育婴儿的艰辛。
这当然要拜他所赐,他不希望安宁插在我们中间,影响我原来自由的生活,本意是怕我辛苦。
但这样,我永远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母亲。
我想完整地拥有、体会真正身为人母的感觉,但此时,我却真的有些怵意,我怕这样初来乍到的笨手笨脚,吓坏、委屈了我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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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矛盾着欲罢不能,忽然听见院外响起开关车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此刺耳。
我在床上没有动,黄玉梅急急抱着孩子掀开门帘一角,向外一探。
回头向我笑言,眉间暗含惊喜,“是南先生。”
曲丛生送我,权涛送他。
他绕过影壁、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望望黄玉梅怀中仍在啼哭的安宁,皱皱眉头。
一开口,淡淡的酒气飘进来,“她怎么了?”
“有些闹肚子,晚上睡不安稳。”
黄解释着,目光一边看向我;随即,他紧皱眉宇之下的双眸,在见到我后陡然一亮。
却不动声色地向身后权涛摆摆手,“你回去,车留下,明早我用。”
黄知趣地冲我歉意笑笑,“那个,我带孩子去那屋睡……”
可是……
不……
这个人,我一点也不想见他……
今晚只想抱着安宁,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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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开口说什么,黄玉梅已叫醒了保姆差她进去,不一会儿拿了婴孩的卧具走出来。对我不过微微一笑,抱着孩子离开了。
这冷寂的长廊,是如此空空荡荡。可是,我和他,偏偏就这样站在这里,面对面……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这问题问问曲丛生就行……
可是,他为什么来?
追到这里……
明明我不吵不闹,一副清心寡欲的宽容样子,这当然是他今晚美人在怀、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
心上像小鹿乱撞,不停敲着小鼓。
有一只温热的手掌揽住我的腰,他迫我的脸近前,冷冷的眼盯着我,有些醉意的脸颊泛着红色的热度,如同有丝缕的清醒支撑着身子,才没有如醉汉般摇摇晃晃。
一开口的语气,并不如酒后的脸一般憨热,听上去平淡到甚至有些冰冷。
“我喝多了,帮我洗洗脸。”
看似平静的话语,多少听来有些居高临下的逆耳,我定睛回神,之前一切过往的澎湃激情渐渐回归冷静。
咬咬牙忽略其间命令的意味,淡淡回应,“你也住这里?这儿没床。”
“我住哪儿你住哪,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冷眸射出一线寒光,“你是心血来潮还是心绪不佳,怎么想起、来这儿住?”
要是听不出他嘲我‘吃醋’的这丝意味,我就可以不做他老婆了。
我冷瞥他一眼,咬咬牙不回答,他斜睨着我轻描淡写继续说。
“放心,对你,我还会保持基本的尊重。凡是你睡过的地方,我不会带别的女人去住……”
*
我寄望黄玉梅的房门隔音绝佳,因为我内心中一团怒火已经烧得极为热烈了。
我不知道我咬牙沉默还能坚持多久,是否会一开口,就是连珠炮似地、让整个院落硝烟弥漫,战势如火如荼。
挣开他钳制,恨恨甩下胳膊,掀开帘子进屋。
他尾随而来,冷冷看我躺上床,一伸胳膊拽我起来,攥着手腕的手似有钢铁之力,竟然毫无怜香惜玉的初衷,我吃痛惊呼一声,却换来他冷眼而视。
“不过,照顾酒醉的丈夫,还是妻子的本分吧?”
他暗暗冷讽,“大事我没福分求你,这点举手之劳,可否赏脸做做?”
“为什么不让她做?”
我齿间藏了利刃,目光恨不能将他虚伪做作的灵魂解剖,在朦胧的灯光中,双目亮如火炬。
他眸光一亮,嘴角牵动,忽而莞尔,脸颊现出圆润的柔和。
“如果我没猜错:你在吃醋?”
*
对上那躲闪笑意中的些许期冀,我只看到了背后的可恨及恶毒。
冷冷地看他一眼,胸中怒气浸润了无可奈何,却强自挣扎成脸面上的绝顶坚强。
“南正安,你不要以为这样子我就会患得患失、担忧恐惧。这世上的事,只要你做得出,我就受得住。当初,你就是这样从白天龙身边诱惑了我……”
唇边泛起一丝冷嘲的苦笑,“放心,她如果有意加入你的游戏,我随时可以退出……”
他脸上掠过一丝阴暗的表情,渐露一瞬苍白,嘴唇抿得极为严肃。
“我说过,我会喜欢很多种女人,不过,老婆只会有一个。”
慧黠的眼里,闪出阴险的一丝笑意,“今晚只不过是开始,既然你这么有斗志,那么好极了,”
他黑色的眼珠内因为醉意朦胧,闪出一丝幽蓝诡秘的光芒。
“你就好好学学……怎样适应新的我……”
*
我实在不能想象:
我与他这样的夫妻关系是血浓于水,还是貌合神离,亦或同床异梦?
帮他脱衣、洗脸,扶他上床,已是半个多小时之后。
等我累得气喘吁吁地躺上床时,他早已是霸占了唯一的枕头,并且鼾声大作。
我蜷缩着身体,倚在他的肩旁,以寄人篱下、寻求保护的姿势附着那具火热的身躯。
他细胞支持的每一个毛孔,都透着依稀的酒味,但是到了他身上,却并不是多么难闻。
我也累了,没过多久就恍惚睡去。
但朦胧中,仿佛觉得冰冷的身子,渐渐被火热的气息笼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