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风钰清楚自己就在梦里。
他正站在主星最差的军校大门口,和几名同学一起堵一个不长眼的家伙,如果不是这次好勇斗狠的约架,他不会在这里见到林诚。
这是他们初遇的地方。
柳风钰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他家境不错,柳家在主星不算什么一流大家族,不过也称得上中等,柳风钰一直不差星币。
但是上个体面的军校,成绩优等,进行选拔,加入军团,再反过来荫庇家族,是大多数家长期盼孩子能走上的特定道路,他的雌父也不例外。
在帝国,军团即是荣誉,这条路就是康庄大道,做别的就是歪门邪道。
即使他的雌父看不懂自己孩子每天鼓捣的什么复杂市场曲线,也不清楚自己孩子的什么从商天赋。
他的雌父知道他存下了不少积蓄,但这不影响雌父期盼柳风钰像其他小孩一样进入军团,扬名立万。
就算进了军校,柳风钰也只打算应付了事,军团选拔干脆没打算报名,等一毕业他就告诉雌父自己实在考不过,要雌父放他出军校自由飞翔。
这样还是太慢了,柳风钰频频搞事,打算叫军校把他清退,一劳永逸。
柳风钰那时候没想过,自己坚持了十几年的想法会因为一个虫发生改变。
他和林诚不是一个军校,能遇到也是巧合。
关于林诚所在的这个最差军校,外界对它的评价一向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选拔通过率常年在主星各大军校垫底等等...
柳风钰那时候不知道,这已经是林诚能搏到的最好出路了。
他从小就被遗弃,只有一个弟弟相依为命,在保育院里没能过多久,就被迫流落街头,他在一个c级星球从刷盘子做起,千辛万苦带着弟弟来到了主星。
他把弟弟供上了军校,他的弟弟十分出色,顺利通过选拔,进入了探索军团,可他没能一同通过选拔。
他从小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自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法则,能来到主星读军校,他手上不可能干净。
柳风钰循着记忆里的方向找过去,把身后同学们的呼唤统统抛到了脑后。
校门的侧边,有一群气势汹汹的虫围着一个单薄的身影推搡拉扯。
他那身二手军校生制服半点不合身,洗到泛白,松松垮垮的挂在那个清瘦的身躯上,又被几双手扯得皱皱巴巴。
清晰的争吵声传入柳风钰耳中。
“小子,可算逮住你了,敢做不敢当,不把星币交出来,今天你休想再跑。”
“老大的星币你都敢动,是不是不想活了。”
“出来混的,套上这身皮,你也不像个军校生,今天不把星币吐出来,这个学你就别上了。”
“怎么来的主星,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不拿星币,下次就是守备军团的在门口堵你......”
柳风钰听到林诚惊慌失措的声音,“你们别在这闹...先离开,不就是星币,我还。”
有巴掌拍上他的脸,“你拿什么还?兜比脸都干净,还想骗我们...”
“找同学借啊,赶紧看看,有没有脸熟的?”
“你不是有个弟弟吗?他不管你?我看看,你有没有他联系方式啊。”
林诚捂着自己的光脑,拼命挣扎,“等我通过选拔,进了军团,我每个月工资都给你们,再宽限我一段时间...”
笑声此起彼伏,“你有那本事,上次就通过了,还在撒谎...”
柳风钰没有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置身事外,再轻飘飘的感叹一声,不愧是垃圾学校,什么材料都能进,小偷混混都行。
那个时候,他没有在林诚扫视四周,投过来求助目光的时候拉他一把,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想着,这是个卑劣,手脚不干净,底层的可怜虫。
还很爱做梦。
那是他们第一次的错过。
林诚被拖回去,差点吊死在那天。
后来,是第二次,第三次的错过。
如果没有喜欢上,直到听到他的死讯,柳风钰可能只会随意评价上那么一句——可惜了。
可喜欢上了,再回忆起的每一个细节,都在不断的,像是冰锥一样,狠狠的,反反复复扎在他的心里,每一下都在提醒着。
你没能护住他。
在梦里,柳风钰没有置身事外。
他快跑着冲进包围里,将林诚挡的结结实实,“他欠多少,我还。”
他们面面相觑,好不容易抓到了冤大头,忙不迭的说道:“他手脚不干净!拿了账上的星币,按规矩要罚十倍,五万!”
“对对对,五万星币。”
柳风钰想,才五万星币而已,为了这么点,林诚差点丢了命。
他打发走了他们,这才缓缓转过头,对上林诚戒备的表情,他干瘦可怜,却要虚张声势道:“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柳风钰低头去看他的手,那是一双和年龄不符,布满老茧,红肿生疮 ,看得出是常年做苦力的手。
“我想和你好好相处。”
林诚满脸写着困惑,眼神不住的扫视着他,“你没听他们说什么吗?跟一个小偷好好相处,你有病。”
熙熙攘攘的校门口此刻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你没办法了,要交报名费,还要加倍训练,为了半年后的探索军团选拔。”
“你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林诚紧张的看他,“你跟踪我?有什么目的?”
“没有目的。”
林诚低头看他手上偷偷拽着自己衣摆,眉眼温驯的问自己:“我想叫你阿诚,行吗?”
林诚在脑海中把‘疯子’滚了一圈,说出口的话却偏离了方向:“随你便。”
柳风钰接着问道:“我想带你去吃饭,行吗?”
林诚的表情仍旧紧张戒备,但是条件反射下滚动的喉头没能逃过他的眼睛,柳风钰知道,他已经很久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了。
“就去吃那种裹了蜂蜜的肉饼,还有甜甜的蜂蜜水。”
林诚已经循着他的力道迈开了步子,“先说好,不是我要吃的。”
“嗯,是我想吃。”
梦不是连贯的,甚至都是没什么逻辑性的。
所以柳风钰再次迈开一步之后,一切景象再次散去。
像他什么都抓不住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