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中坐有七人，杨展忠一脸担忧望向杨业，轻声询问道：
“殿下，你究竟是怎么了？在姚府中为何就忽然像是换了个人？”
太子杨业双目无神，直愣愣的看向前方，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陆梓满脸奇怪，在她的印象里，杨业英明神武气度非凡，还从未有过这等失态的模样。
下意识动用望气术，一眼就瞧见了那些原本披在肩上的金色气运暗淡不少，甚至有了浅浅溃散的迹象，就连肩头缠绕的那条金龙虚影都是明灭不定。
瞧着这一幕，她下意识后退两步，惊讶的捂住嘴巴，竟是一时之间乱了方寸。
“殿下……殿下身上的气运不稳，像是……像是受了惊吓！”
无心禅师闻言一惊，皱眉道：“气运不稳？怎么会？”
快速站起身来到杨业身前，手腕一翻，一串散发金光的佛珠出现在手上，轻轻一抛，那串佛珠便在杨业头顶滴溜溜转动起来。
佛珠洒下的金光落在杨业身上，化作无数深奥梵文，那些梵文覆在一袭洁白龙袍身上。
不消片刻，便有丝丝黑红两色雾气冒出，与金光梵文相撞，空气中响起火焰燎过的“刺啦”声，并有血腥气与恶臭味交织，江左的鼻子耸了耸，下意识皱紧眉头。
“这是沾染了秽物与邪气，你们这是做什么去了，竟有能无视国运的不净之物！”
老和尚满脸匪夷所思，如何也想不到，身披大业九成气运的杨业，竟是会被这些东西缠上！
杨展忠亦是满脸震惊，他是九境武夫，走的又是至阳至刚的路子，体内气血旺盛，更有三盏阳火浮于肩头与头顶，最是克制秽物与邪气。
他一直守候在杨业身边，这些东西逃不过他的眼睛才对。
随着体内的黑红烟雾被金光梵文消磨，杨业的状态在逐渐好转，双眼中的神采逐渐亮起，那副不稳定的状态也在渐渐稳定。
他冷不丁轻声开口，语气里满是凝重：“姚璞，他亲口告诉我，他就是血肉尊，血肉尊就是他的法相！”
杨展忠愣了一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殿下，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姚璞啥时候跟你单独说过话？他亲口对你说我应该会看到才对啊！”
杨业缓缓摇头，似是在回忆自己与姚璞身处那片诡异黑暗空间时的坦诚相待，说道：
“他把我拉入了一座古怪至极的空间中，感觉就像是与这世间脱节了一般，在那空间中，我可以清晰看到自己身上的气运与金龙！”
“他还说，血祭了大业百姓，他可以一步跻身十三境大圆满，随时可入十四！”
顿了一下，他望向无心禅师：“我还看到他睁开了眼眸，姚璞不是瞎子！他的一双瞳仁漆黑如墨，即便是气运散发的金光，都无法在他眼中反射半点！”
“可是，我一直都在看着你啊，殿下不过是与姚璞作揖行了一礼，附在其耳边说了句话后就成了这副模样啊！”
杨业对着杨展忠愣神片刻，说道：“从进入那座黑暗空间到重回姚府，我眼中所见，你连一盏茶都没有喝完！”
老和尚眯着眼自言自语：“与现实脱节，倒像是把你拉入了光阴长河！却又是只见到了一片黑暗，难道姚璞的道行，已经到了能单独开辟出一方小天地的地步了？”
听着老和尚的自言自语，江左插嘴问道：
“你的神情怎么如此凝重？单独开辟出一方小天地很难吗？”
被这么一问，不论是老和尚、陆梓、沈仁适还是杨展忠，都沉默了，怎么会有人无知到了如此地步？
即便是身为凡人的杨业也是一脸古怪的望着江左，感觉眼前人比自己这个凡夫俗子还要无知。
沈仁适轻轻拉了拉他，耐心解释道：
“能单独开辟出一座小天地，当然很难，不仅对境界的要求很高，还得有着对大道很深的理解才行！由此可见，姚璞的强大，已经超出了十二境，有了先一步感悟大道的能力！”
韩知也转向无心禅师，问道：“禅师，这样的话，你打的过姚璞吗？”
老和尚沉默片刻，很老实的摇了摇头，两手一摊回答道：
“打不过，我自认在十二境做不到这一步，十三境或许有几分可能，但是以我的天资，十三境这辈子多半都是奢望。”
这话一出，几人原本在离开地牢时被江左的那一番言语所提起的心气顿时有泄去了一些，皱着脸，唉声叹气起来。
杨业猛然抬头，视线在几人脸上扫过，认真问道：
“你们说，既然我身上的国运与仙神视之如猛虎的红尘相似，那若是姚璞杀了我，能不能将一切逆转？我会不会与他同归于尽？”
“殿下，不可啊！你绝不能做傻事！”
杨业的话还未说完，杨展忠便“噗通”一声跪下，抱拳道。
陆梓等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亦是跪下。
此刻，静室中除了江左和无心禅师，再无一人站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杨业身上。
无心禅师抬手一招，那串佛珠便摇晃着重新在他手腕上缠绕，在杨业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说道：
“殿下这个法子也并非是不可取……”
跪在地上的杨展忠忽然虎目圆睁，发出一声暴喝：“秃驴，你给我住嘴！再敢胡说老子与你拼命！”
老和尚被打断言语，并不如何恼怒，笑着虚按两下手掌，笑着说道：
“别急，且听老和尚说完再做定论。”
“即便殿下能与姚璞同归于尽，也不用着急，大可等着我们这些人死尽再动手，作为咱们，以及整个大业王朝的后手。”
“反正要是真被姚璞做成了，大业也就是名存实亡，有无太子与储君也就不再重要，不如来一场破釜沉舟，我就不信，沾上那如附骨之蛆的一国气运，他姚璞还能安然无恙！”
杨业点点头，双目中绽放精芒：“破釜沉舟，要的就是这一手底牌！没了百姓，我杨业宁可不做金銮殿上的那张龙椅！”
闻听此言，就连杨展忠都是沉默不言，望了望杨业，一拳狠狠砸在地上，只恨自己的境界还不够高，若是能拳杀姚璞，又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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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主仆在破晓时分驾着马车往皇城驶去，再不快点，就得被那些经过悬灯、停云这两条街巷的官员马车给堵上了。
杨业坐在马车中，忽然想起一事，笑问道：
“杨展忠，年纪也不小了，跟着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更是九死一生，也不考虑留个后？”
五短身材的杨展忠默默驾着马车，板着一张脸明显兴致不高，抬头看向东边那轮缓缓升起的火红大日，叹息一声道：
“臣是杨氏手中的棋子，棋子有没有后不重要，明知是九死一生，也就不祸害姑娘了！”
揭开马车的帘子，杨业探出脑袋承诺道：“若是咱们真的能活下来，我自己去一趟宗人府，一定拿回契约放你自由！”
杨展忠一愣，拱了拱手终于是露出一个笑脸：“那臣先谢过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