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学为仙说与贤,长生不死是虚传。少贪色欲身康健,心不瞒人便是仙。”这四句诗,说的是一个读书人,寒窗苦读二十年,一心求学上进,可惜时运不济,多次科举都未能中第,没做成官,却意外有了成仙的机缘。
故事发生在大宋第三位皇帝真宗景德四年的秋八月。这位读书人以在水乡捕鱼为生。捕鱼的方式有四种:攀矰的人需要仰头张望,鸣榔的人动作喧闹,垂钓的人安静专注,撒网的人姿态灵动。
这位读书人住在江州,此地军号定江军。江州东门之外,有一条江,人们习惯称它为浔阳江,这江水浩浩荡荡,向东流入大海,波涛声如雷鸣般震撼。这江水不仅滋养着一方水土,还如同天然的屏障,守护着国家,就像百万精兵不请自来,保家卫国。
八月十四日晚上,这位读书人解开渔船的缆绳,用棹竿划向江心。此时,月光洒在江面上,水光与月色交相辉映,美不胜收。他拿起渔网,朝着江心撒去,一连撒了三次,却一条鱼都没捕到。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喊道:“刘本道,刘本道,大丈夫不努力追求功名利禄,为何在这里捕鱼,消磨志向?”这一声呼喊,直呼其名,语气亲切,把刘本道吓了一跳。他收起渔网,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再次撒网时,又听到同样的呼喊声,可四下张望,依旧看不到人。如此反复三次,刘本道当晚一无所获,只好把船停靠在岸边。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八月十五的晚上,刘本道又划船来到江心。刚把船停稳,那熟悉的声音又响起,连声呼唤“刘本道”。刘本道心里烦躁,放下渔网仔细听,发现声音是从船后传来的。他把船划到后面查看,声音却从芦苇丛中传出。等他进入芦苇丛寻找,里面空无一人,这实在太奇怪了!他再次回到江心撒网,这次感觉渔网沉甸甸的,收网一看,又惊又喜,竟然捕到一尾赤梢金色鲤鱼,大约有五尺长。刘本道满心欢喜,感谢天地庇佑,想着明天进城把鱼卖掉,就能换来三五天的粮食。他把船靠岸,将鲤鱼用缆绳拴住,放在船板底下,用江水养着。准备回船舱脱衣睡觉时,突然感到又饥又渴,可船上并没有充饥解渴的东西。这可怎么办?思来想去,他想起江岸上有个张大公开的村酒店,不如去那里买些酒喝。于是,他从船上拿了一个盛酒的葫芦上岸,左腋下夹着棹竿,右手提着葫芦,借着月光,沿着江边走去。他心里盘算着:“也不知道张大公睡了没有。要是没睡,就叫开门买些酒;要是睡了,也只能忍着饥渴睡一夜了。”
刘本道一路走去,大约离船半里多路,看到一户人家,正是张大公的家。他走到门前,想看看屋里有没有灯,只见屋内灯光明亮。那灯光就像词中所写:“零落不因春雨,吹残岂藉东风。结成一朵自然红,费尽工夫怎种?有焰难藏粉蝶,生花不惹游蜂。更闹人静画堂中,曾伴玉人春梦。”刘本道见状,喊道:“公公,我来买点酒喝。您要是睡了就算了,没睡的话,就卖些给我。”张大公在屋内回应:“老汉还没睡。”说着便开了门,接过刘本道的葫芦,问清要买的酒量,进屋打了酒出来,说道:“酒倒是有,不过是冷酒。”刘本道对张大公说:“今晚我没带钱,明天把鱼卖了,一定来还钱。”张大公豪爽地说:“这有什么关系!”随后关上了门。
刘本道夹着棹竿,提着葫芦继续往回走。肚子实在太饿,也顾不上酒是冷的,边走边喝,还没走到船边,葫芦里的酒已经喝掉了三分之二。等他回到船停靠的地方,在月光下,突然看到一个人,头戴球头光纱帽,身穿宽袖绿罗袍,身材还不到三尺高,正对着他掩面大哭,说道:“我的子孙,都被你捕尽了!”刘本道大吃一惊,心想:“江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难道是鬼?”他赶紧放下葫芦,拿起手中的棹竿打去,嘴里喊着:“着!”只听“哗啦”一声,火光四溅。等他定睛一看,眼前哪还有什么人,这一幕让他惊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有仙缘,今晚恐怕就要成为江边的冤魂、江中的溺鬼了。正如诗中所写:“高人多慕神仙好,几时身在蓬莱岛?由来仙境在人心,清歌试听《渔家傲》。此理渔人知得少,不经指示谁能晓。君欲求鱼何处非,鹊桥有路通仙道。”
刘本道再看时,那个头戴球头光纱帽、身穿宽袖绿罗袍、身材矮小的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实在是诡异至极!他走到原来停船的地方,准备上船,却惊恐地发现船不见了!“到底是谁偷了我的船?”他望着江对岸,一片寂静;再看下江一带,也没有船只的踪影。这大晚上的,他该去哪里落脚呢?刘本道心想:“平日里捕鱼,船从来没丢过,今天怎么就不见了。偷船的人,要么是下江的,要么是上江的。”他没有去下江找船,而是把葫芦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将葫芦扔在岸边,沿着江岸继续往前走。从二更走到三更,始终不见船的踪影。他满心焦虑:“今晚到底该去哪里过夜?”就这样,他在江边来回徘徊,不知不觉迷失了方向。
走着走着,刘本道来到一座庄院门前。他放下棹竿,朝里张望,只见庄院里亮着灯。此时的他进退两难,想敲门求助,可与这庄里的人素不相识;不敲门的话,又无处栖身。无奈之下,他只好喊道:“有人吗?我是打鱼的,船丢了,一路寻到这里。现在夜深了,没有地方住,希望庄主能让我借宿一晚。”只听庄内有个女人回应道:“来了!官人稍等。”不一会儿,一位女子打开庄门,刘本道连忙低头作揖,女子也回礼相邀:“官人请进,先住一晚再走吧。”刘本道连声道谢,夹着棹竿,跟着女子进了庄院。女子关上庄门,将他引到草堂坐下,问过他的姓名后,热情地说道:“官人想必饿了吧,我准备些酒食给您充饥,您看怎么样?”刘本道推辞道:“多谢娘子,随便给我安排个地方,能熬过今晚就行,实在太感谢您收留我了!”女子笑着说:“没关系,有睡觉的地方。”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有人大声喊道:“哎呀!哎呀!我又没招惹你,为什么打我!这人肯定会来我庄上借宿。”刘本道心里一惊,忙问:“娘子,外面喊的是谁?”女子回答:“是我哥哥。”刘本道悄悄躲到一旁的黑暗处。只见女子起身去开门,见到来人后,施了一礼,唤了声“万福”。那人一边喊着:“哎呀!哎呀!妹妹,关上门,跟我进来。”女子关好庄门,引着哥哥来到草堂坐下。刘本道看清草堂上的人后,心中叫苦不迭:“看来我这条命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这情形,就像猪羊走进屠宰场,一步步走向死路。正如诗中所写:“撇了先妻娶晚妻,晚妻终不恋前儿。先妻却在晚妻丧,盖为冤家没尽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