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个！\"马大叔指着远处一栋高耸入云的建筑，\"怕不得有五十层！\"
李有田哼了一声：\"住那么高，接不上地气，能好？\"
周志强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飞逝的城市景观。
这里的一切都与他熟悉的世界如此不同“快节奏、现代化、光鲜亮丽”。
而他的富硒玉米，真的能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一席之地吗？
手机震动起来，是小芳发来的短信：\"小慧退烧了，放心，路上小心。\"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周志强眼眶发热。
他回了个\"好\"字，又加了一句\"想你和小慧\"，这是他们结婚以来，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感情。
大巴驶入省城汽车站时，周志强的紧张达到了顶点。
拥挤的人群、嘈杂的喇叭声、错综复杂的出口标志...一切都让他无所适从。
马大叔和李有田也好不到哪去，三个农村人像走失的羊群，在车站里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出口。
杨技术员在出站口等他们，看到三人狼狈的样子，赶紧迎上来：\"路上顺利吗？宾馆我已经订好了，离展馆很近...\"
坐在出租车上，周志强紧贴着车窗，贪婪地看着这座陌生而繁华的城市。
高楼大厦像巨人一样俯视着他，街道上人流如织，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明天展销会九点开始，咱们八点就得去布展。\"杨技术员说着安排，\"今晚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宾馆比周志强想象的要好，干净的被褥，独立的卫生间，还有台小电视。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上，生怕弄脏了雪白的床单。
\"这床软的，睡不惯。\"马大叔在隔壁床上来回颠了颠，\"还是咱家的炕实在。\"
李有田已经打开电视，不停地换台：\"这么多频道，眼睛都看花了！\"
周志强走到窗前，望着城市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河，远处的摩天大楼灯火通明。
他想起了小慧要的照片，不知道那些高楼会不会让女儿失望，在照片上，它们可能只是一些冰冷的钢铁和玻璃，远不如她想象中神奇。
手机又响了，是小慧发来的彩信，一张她刚画的画：
高高的玉米秆上结满了金灿灿的玉米，旁边站着三个火柴人，分别标注着\"爸爸\"、\"妈妈\"和\"我\"。
画的上方，是用彩色笔写的\"祝爸爸成功！\"
周志强把照片保存下来，设置为手机壁纸；明天，他将带着女儿的画走向展销会，走向那个未知的商业世界。
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家的力量，那比任何高楼大厦都要坚实可靠。
省国际会展中心的大门像巨兽的嘴，将周志强一行人吞了进去。
大厅里灯火通明，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他们局促的身影。
穿着正装的商务人士来来往往，推着展品的平板车不时从身边掠过，周志强不得不紧贴着马大叔，生怕走散。
\"这边走。\"杨技术员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穿过人群，\"我们的展位在c区23号。\"
展馆大得惊人，走了近十分钟才到目的地，c区是农产品专区，已经有不少人在布置展位。
23号是个标准展位，三面白色围板，一张铺着绿绒布的桌子，简陋得让周志强有些失望。
\"就...这样？\"马大叔摸了摸绒布，声音里透着失落。
\"额贼，三千块就个这？\"李有田用拐杖敲了敲围板，\"在我们村能盖间房了！\"
杨技术员尴尬地解释：\"展位费主要是位置和人流...快布置吧，九点就开放参观了。\"
周志强放下背包，取出精心包装的玉米样品，小芳临行前在每穗玉米上都系了红丝带，说是讨个吉利。
他把玉米摆成金字塔形，旁边放着杨技术员准备的宣传单页。
\"这不够显眼。\"李有田突然从行李箱里掏出一块红布。
上面用金粉写着\"天然富硒玉米\"几个大字，\"我让孙女写的，挂起来！\"
红布一挂，展位顿时有了生气，马大叔拿出自家晒的玉米须茶，泡了几杯摆在桌上。
周志强把杨技术员做的易拉宝展架支起来，上面是富硒玉米的特写照片和检测数据。
九点整，展馆广播响起，人流开始涌入。
q周志强站在展位前，手心冒汗，他穿着那套不合身的西装，感觉自己像个冒充大人的孩子。
第一批参观者很快经过，大多是扫一眼就离开，连脚步都不停。
周志强鼓起勇气递出宣传单，却常常只换来礼貌的摇头。
马大叔和李有田也好不到哪去，他们的方言口音让交流更加困难。
\"这样不行。\"杨技术员观察了一会儿，\"周大哥，你得主动介绍产品特点，比如硒含量、健康功效...\"
周志强喉咙发紧，那些术语他背了好几天，可面对陌生人时，舌头就像打了结。
十点左右，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女士在他们的展位前停下：\"富硒玉米？硒含量多少？\"
\"0...0.48mg\/kg。\"周志强结结巴巴地回答，\"土壤...天然富硒...\"
女士拿起一穗玉米看了看：\"有‘有机认证’吗？\"
\"正在办...\"周志强的声音越来越小。
女士放下玉米，礼貌地笑了笑离开，周志强沮丧地低下头，他知道自己又搞砸了。
\"挺直腰杆！\"李有田用拐杖捅了捅他的背，\"种出这么好的玉米，有啥不好意思的！\"
中午时分，展馆人流量减少，周志强的展位前堆满了被翻看过的宣传单，却一张名片都没收到。
马大叔带来的玉米须茶倒是被喝光了，可这不是他们来的目的。
\"我去转转，看看别人怎么弄的。\"周志强对杨技术员说。
他漫无目的地在展馆里走着，观察其他参展商的表现。
有的展位前人头攒动，有的冷冷清清。
一个卖有机大米的展位吸引了他的注意，销售员穿着民族服装，正用仪器现场检测大米成分，围观者众多。
\"科学验证...\"周志强喃喃自语。
他想起杨技术员说过的话，城里人信数据，信眼见为实，回到展位，他翻出检测报告复印件，铺在桌子最显眼的位置。
又把杨技术员做的ppt在笔记本电脑上循环播放，虽然屏幕很小，但总比没有强。
下午的人流更多，周志强迫自己主动开口：\"天然富硒玉米，防癌抗氧化...\"
声音干涩得像在背书。
一位老先生停下脚步：\"小伙子，你这硒含量是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周志强赶紧指着检测报告，\"县农业局检测的，盖着红章呢！\"
老先生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报告，点点头：\"不错，怎么卖？\"
\"这...\"周志强愣住了。
他准备了那么多种植细节，却从没想过定价问题，富硒玉米该卖多少钱？三块？五块？
\"我们主要找长期合作的采购商。\"杨技术员及时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