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往事,二叔公不禁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大哥离开,族长肯定是大哥的,大哥那么能干,肯定能把寨子管理好。
“二叔公,我爷爷奶奶都不在了。”
厉嵘神情感伤,老爷子对他最好,他小时候还说,等长大后要好好孝顺老爷子的,可惜老爷子没能等到这一天。
二叔公并不意外,苦笑了几声,问道:“你爷爷奶奶他们走得快吗?”
“都挺快的,没受什么罪,就是爷爷死前心心念念回老家,但没能回来,我把他老人家的骨灰带回来了。”
厉嵘从行李袋里拿出了个坛子,里面是厉老爷子的骨灰,之前他都放在空间,山脚下才放袋子里的。
他奶奶是沪城人,死后葬在沪城,老两口生前就说好的,死后不葬在一起,老爷子要回老家,老太太也不想离开沪城。
二叔公抱着骨灰坛,不住摩挲着,老泪纵横道:“大哥,回家了!”
其他几个人都擦了擦眼睛,鼻子酸酸的。
“族长,外头冷的很,还有小崽崽呢,快让他们进屋吧!”之前的大叔嚷道。
“对对对,快进屋,我让你二奶奶烧火煮吃的。”
二叔公赶紧擦了眼泪,叫他们进屋烤火。
“都起来,别睡了!”
二叔公声若洪钟地叫,睡觉的人都起了,一个个都睡眼惺忪。
骆欣欣数了数,二叔公一家人口挺多,老老小小得有十几口,小孩子都有四五个,人丁蛮兴旺的。
“阿爹,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
一个三十多的黑面大汉嘟嚷了几句,他是二叔公的大儿子,叫厉刚,父子俩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
“瞎了眼?没看到来客了,这是你侄子,沪城回来的,叫厉……”
二叔公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叫啥,厉嵘赶紧补充:“我叫厉嵘,峥嵘岁月的嵘。”
“你是大爷爷的孙子?长得真俊,这是你媳妇吧?快去火塘坐着,我去生火。”
厉刚这才看到了厉嵘一家,特别热情,还让其他人叫人。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称呼都叫了出来,有叫侄子侄媳的,也有叫大哥大嫂的,最让他们哭笑不得的,是个十来岁的男孩,老气横秋地叫他们侄子侄媳,还说要给他们见面礼。
男孩是二叔公的老来子,叫厉龙,据说二奶奶生他时,梦到了一头天上飞的龙,于是取了这个名。
厉龙在家里的地位很不一般,因为他自小就被大祭司看中,收为了徒弟,大祭司在苗寨地位崇高,威望比政府办事员还高。
苗人可以不听办事员的话,但一定听大祭司的话。
因为大祭司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婚嫁,生死,治病,求雨,问吉,动土等,大大小小的事都可以找大祭司,在当地人心里,大祭司是唯一能和天神沟通的存在,也就是天神的代言人,怎么能不信呢?
厉龙是大祭司唯一的徒弟,等大祭司归天后,厉龙就会接任大祭司,到时候就连二叔公看到他,都得恭恭敬敬的。
“第一次见小辈,礼数不可废!”
厉龙回屋子捣鼓了半天,终于出来了,手里多了几个红包,分别塞给了厉嵘一家四口,每人一个红包。
“谢谢小叔。”
骆欣欣和厉嵘双手接了红包,还得恭敬道谢,心里有点憋屈。
更憋屈的是,他们还得替俩孩子道谢,“替大毛二毛谢谢小叔公。”
厉龙坦然地受了,一点都没觉得不自在。
“二叔公,他是我领导,得了怪病,沪城治不好,想找我们这边碰碰运气。”
厉嵘介绍了杨先生,他也没说真话,现在人多眼杂,等和二叔公单独相处时,他再和盘托出。
“医术最好的就是大祭司了,到时候让阿龙帮你问问。”
二叔公很热心,侄孙带来的客人,他肯定要热情招待。
火塘的火燃了起来,顿时屋子里变得很亮堂,也暖和了不少,二奶奶瘦瘦小小的,不爱说话,但做事很麻利,很快就煮好了甜酒糍粑,还打了鸡蛋,这是山里用来待客的最高待遇。
“谢谢二奶奶。”
骆欣欣双手接过。
二奶奶慈祥地笑了笑,说了几句,但骆欣欣听不懂,厉嵘翻译道:“二奶奶让你慢慢吃,小心烫。”
“知道了。”
骆欣欣赶紧点头,还笑了笑。
甜酒糍粑甜甜的,还有股酒味,骆欣欣喝了几口,身体变得暖洋洋的,大家吃完一碗甜酒糍粑,再烤着火,身体都暖和了。
接下来要安顿他们晚上睡觉,二叔公家里的房间不够,给他们安排去了其他人家,都是寨子里条件不错的人家,家里收拾得干净,不能怠慢了客人。
骆欣欣他们则住在二叔公家,杨先生和骆为安他们,则安排去了另外一户人家。
厉嵘拿出不少钱和粮票,用来当住宿费,二叔公起初还死活不肯收。
“二叔公,我这领导不差钱,千万别客气,不过饭菜别太差了,我领导身体不好,需要营养。”
厉嵘这么一说,二叔公就收下了,给那户人家送过去,不用他交待,主人家就自觉好吃好喝地招待,家里舍不得吃的腊肉都拿出来煮了。
寨子里亮起了不少灯,远处张望的几个人,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厉嵘他们出来。
“回去吧!”
金花婶男人轻吁了口气,看样子确实是回来认祖归宗的,他转身走了。
“可惜了,要是再送下山,肯定能挣好几块钱,能买几年吃的盐巴了!”
四个后生都挺遗憾,他们在大山里根本没挣钱的机会,虽然饿不死,可也吃不饱,真的好想出去看看,可惜他们连路费都拿不出来。
“能挣一块钱就知足吧,别贪心不足!”
金花婶男人告诫了句,快步走在了前面,四个后生都跟了上去。
虽然火把已经熄了,但他们走惯了山路,就算摸黑都没事,一个小时后,他们回到了寨子。
寨子里黑漆漆的,大家都睡了,四个后生和金花婶男人告别后,各回各家。
金花婶男人先回了自己家,但没多会儿,他又出来了,像幽灵一样在寨子里穿行,很快到了村尾的一户人家,他直接推门进去了。
屋子里没点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他却轻车熟路,像在自己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