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绵绵拿起一个兜鍪仔细观察起来,虽然时间很赶,但做出来的成品并不粗糙,很结实耐用。
上面还留了一片地方,专门用来释放耳朵的,兜鍪下是层层小巧的甲片,可以有效地保护兽的要害——脖子。
谢绵绵拨弄了几下甲片,荡起了一波水纹,很灵活,一点也不死板,可以预见兽穿上兜鍪后,活动如常。
在保护身体要害之余,它们不会被盔甲阻碍了行动。
除了兜鍪,还有披戴在身上的鳞甲,可以看出他们花费了不少心思。
贺川道:“战场残酷,有备无患,兽军有足够的装备兜底,你才能更安全,而且都是百姓们的一番心意,绵绵,要平安归来啊。”
她放下盔甲,朝贺川的方向深深行着礼,“多谢姐夫,多谢帮助绵绵的百姓们。”
贺川虚托了她一把,道:“都是为了大周,对了,何时出发?”
谢绵绵望着遥远的北方,她真想身后立即长出一对翅膀,现在就飞往边境。
她已经等不及了。
“明日就走,越早越好。”
傍晚的天空一片深紫,原本沉闷的天开始刮起风,将谢府的草木吹得凌乱。
空中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急躁感,路过的下人纷纷拉紧衣领,试图裹挟住自己的不安全感。
翌日,天蒙蒙亮,谢绵绵带着这支精锐站在谢府门前,谢家人忧心忡忡地抓住谢绵绵轮番叮嘱。
什么注意安全,冷要穿衣,饿要用膳,下雨了记得躲,要自私一点,有危险第一个自己跑。
不仅是谢绵绵,黑狼那三只也被好一顿嘱托,谢父挨个拍打着它们的肩膀,声音沙哑哽咽:“绵绵就交给你们了。”
黑狼嗷呜一声,厚实的爪子轻轻抚拍着谢父的膝上,安慰着。
不必多言,它们对绵绵的爱不比谢家人少。
谢绵绵对着家人深深行了一礼,半晌,她直起身,只道:“我们要出发了。”
说完,她登上了马车,复杂地凝望家人们一眼,便钻进了车厢。
马车缓缓动了,她从车窗伸出手,朝他们摆了摆,示意不要送了,快些回去吧。
此时此刻,谢绵绵才真正明白了当年三哥出征时,为何可以头也不回地走得那么决绝。
因为多看一眼,都会不舍。
直到队伍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谢明仪才蓦然回过神来,怔怔地走到谢绵绵的院子里。
谢绵绵走得匆忙,里间有些凌乱,谢明仪亲手一件一件地收拾起来,将物件都归置好,不让它们在这段日子里惹上尘埃。
梳妆台上,一个匣子半合着,看着像是被里面的东西卡住了。
谢明仪打开匣子,中间躺着一条檀木手串,色泽深厚,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
她想要重新将它摆好来,谁知道谢明仪一拿起手串,它便毫无预兆地崩断了。
佛珠从她的指尖掉落,滴滴答答地敲响地面,谢明仪心里狠狠咯噔一下。
这是千净大师留给谢绵绵的佛串,怎么会在她出征当日就断了,这么不祥,难道说,绵绵她会……
谢明仪打断了自己的念头,不断地念叨着,“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是说明这佛串替绵绵挡了一灾,对吧。
也可以说是,年岁太久远了,串起佛珠的绳子寿终正寝而已,只是自己想多了。
谢明仪如此安慰着自己。
*
出了城门,队伍往庄子走去,在那里,它们分好了小队,那一只只勇猛威武的兽也穿上了特制的盔甲。
“绵绵,怎么穿上了兜鍪,我的头痛痛的?”一只猞猁走过来。
谢绵绵伸手将它那尖尖的耳朵从孔洞中拔了出来。
“绵绵,我的兜鍪怎么要掉掉的?”是一只头小小的鬣狗。
她将上面的绑绳拉紧了,系好。
“绵绵……”
见其他的兽都蠢蠢欲动地围上来,雪狼在一旁发出警告的低吼声。
谢绵绵安抚般地摸摸它的头,随后让后勤兵去帮忙解决它们的问题,那是一支灵猴家族。
它们心灵手巧,不仅抓虱子一流,还顺利让兽军穿戴整齐,如此一看,那一只只嗜血凶猛的模样,真让人胆战心惊。
很快,绵军便整装出发了,为首的马车上,系着一面旗帜。
整体是黑色的,周边缝了一圈粉色的兽纹,旗帜中间绣着一个粉金色的“绵”字。
这面独特的旗帜随风飘扬,离得远远的,也能让五里亭里等待的百姓们激动起来。
整齐有序的绵军气势如虹,很快便经过了五里亭。
“郡主,一定要平安归来啊,等你回来,俺们一起吃炖大鹅。”
“绵军厉害,定能打倒北戎那群不耻之徒,让亡人安息!”
“绵军!”“绵军!”
百姓们整齐划一地喊着,车厢里,谢绵绵将手中的冷汗拭去,将头探出窗外,笑着地回应他们。
不少瓜果蛋肉被热情地放在随行的马车上,甚至是冷着脸的老虎丧彪,都被老奶奶用大竹篮挂在它的脖子上。
鼻下传来从未闻过的香甜,老奶奶呼噜它裸露在外面的毛发,“哎哟,这孩子可真俊,要好好的啊!”
吓得丧彪脚底一滑,飞快往前面跑了两步,摆脱了可怕的两脚兽。
“绵绵,快走啊!我不要在这里,快让我上战场!”
整支队伍的行进速度快了不少,不一会儿就将五里亭抛在身后。
谢绵绵坐在车厢外,感受着野风吹拂她的脸庞,手里还握着一个柿子。
绵军不会让百姓失望的,她想。
眼睛正望向前方,微微出神。
忽然有一道身影闯进了谢绵绵的视野里。
透过朦胧的光景,前面隐约看到有一匹马,上面笔挺地坐了一个人,看着像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少年。
到底是谁,那人也是送行的?
越走越近,谢绵绵也看清了许多细节。
那人背对着他们,座下的马不一般,是一匹在京城都极为罕见的纯正的汗血宝马。
马儿身材高大壮硕,站得笔直,即使用马屁股对着他们,侧面鼓起的线条还是暴露了它那结实的肌肉。
据谢绵绵所知,能拥有这么一匹漂亮的烈马,全京城唯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