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5:30，智能病床的唤醒程序准时启动。
文暖暖在朦胧中听见机械运转的嗡鸣，然后是\"咔\"的一声异响。她猛地睁开眼，看见淡蓝色的全息投影悬浮在黑暗中，显示着红色警告：【体位调节故障 E-215】。
\"又来了...\"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温控地板上。丝绸睡衣的下摆扫过小腿，带着被窝里残留的暖意。
病房里只有生命监护仪发出的规律\"滴滴\"声。商司瀚躺在倾斜到诡异角度的病床上，眼动仪的光标在空气中疯狂跳动。暖暖小跑过去时撞到了输液架，金属杆摇晃着砸向床头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别动！\"她下意识喊出声，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她的丈夫已经两年没能\"动\"了。
病床卡在30度角的位置，商司瀚的头颈不自然地歪向一侧。暖暖看见他太阳穴处的青筋微微凸起，那是他表达不适的方式之一。她扑到控制面板前，手指在触摸屏上快速滑动。
\"用户无权限操作\"的提示框跳出来时，暖暖差点把平板摔在地上。她转向丈夫的眼动仪，发现本应显示文字的光屏上满是乱码，光标像受惊的萤火虫一样四处逃窜。
\"能听见我说话吗？眨一下眼是'是'，两下是'不'。\"暖暖俯身靠近，闻到熟悉的剃须水味道——昨晚护理师刚帮他清洁过。
商司瀚的睫毛在晨光中颤动，像蝴蝶挣扎着要破茧而出。一次缓慢的闭合。
\"是床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又一次眨眼。
暖暖松了口气，转身去够床底下的手动解锁装置。她的睡衣领口随着动作滑开，露出锁骨上淡粉色的疤痕——那是三个月前帮商司瀚转移时被轮椅夹伤的。
金属把手冷得像冰。她用尽全力往下拉，听到齿轮咬合的闷响。病床缓缓下降，却在即将水平时再次卡住。
\"见鬼！\"暖暖的指甲在金属面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膝盖已经跪在了商司瀚的腿边，直到听见布料摩擦的细微响动。
商司瀚的左手手指——他全身唯一还能轻微移动的部位——正抵在她的膝盖上。那触碰轻得像一片雪花落下，但她立刻僵住了。
\"我弄疼你了？\"
两下眨眼。
暖暖突然明白了什么，低头看见自己正压在他的大腿上。智能床单的压力传感器亮起红灯，显示她跪压的位置正好是去年做过神经再生手术的区域。
\"对不起对不起！\"她像被烫到一样弹起来，后背撞上悬挂的药袋。生理盐水瓶子摇晃着，在商司瀚脸上投下动荡的光影。
就在这时，眼动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暖暖转头时，看见乱码中跳出一行清晰的文字：
【别慌】
她鼻子一酸。即使在这种时刻，他还在安慰她。
\"我去叫技术员。\"暖暖抹了把脸，摸到床头呼叫器的瞬间又停住，\"等等，今天是周日，值班的是...\"
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她。穿着卡通恐龙连体睡衣的小女孩揉着眼睛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同样睡眼惺忪的布偶猫。
\"妈咪，爸爸的病床又在唱歌吗？\"
暖暖还来不及回答，女儿已经灵巧地钻过她手臂下方，爬到病床边上。小女孩用胖乎乎的手指戳了戳控制面板，然后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磁卡。
\"季风叔叔说，如果爸爸的床再发脾气，就用这个。\"
磁卡划过读卡器的声音清脆得不可思议。病床发出柔和的提示音，缓缓恢复水平位置。暖暖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儿熟练地点击几个图标，眼动仪的乱码如退潮般消失，重新显示出商司瀚原本想表达的内容：
【早安，我的勇士们】
阳光终于穿过窗帘，落在三人身上。暖暖这才发现，商司瀚的左手无名指上套着一个用橡皮筋和彩纸做的戒指——显然是女儿的杰作。
\"爸爸说今天想吃巧克力味的营养剂。\"小女孩宣布道，一边把猫咪塞进商司瀚臂弯，\"还有，咪咪也要做检查。\"
暖暖看着丈夫的眼睛——那里面盛着比晨光更温暖的笑意。她伸手整理他歪斜的衣领时，眼动仪又闪了一下：
【你头发上粘着创可贴】
暖暖摸到额角，才想起昨晚被输液架划伤的小伤口。她突然笑出声，笑声惊醒了打盹的猫咪。在这个混乱的清晨，他们找回了某种久违的、近乎正常的家庭时刻。
当技术团队匆忙赶到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幕：阳光满溢的病房里，小女孩正用彩色蜡笔在父亲石膏固定的右手上画画；妻子哼着歌调整输液速度；而那位传说中冷酷的商氏前总裁，正用唯一能动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把一朵皱巴巴的小花别在女儿恐龙头套上。
病床的故障代码还在角落里闪烁，但已经没人在意了。
技术员们站在病房门口，面面相觑。
他们原本以为会见到一场混乱——商司瀚的智能病床系统崩溃，眼动仪失控，甚至可能触发紧急医疗警报。可推开门时，却只见到阳光洒落的病房里，暖暖正踮着脚调整窗帘，女儿趴在商司瀚身边，小手指着平板电脑上的动画片，而商司瀚本人——尽管全身仍无法移动——眼神却比他们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柔和。
\"呃……\"领头的工程师清了清嗓子，\"夫人，我们接到系统警报，说病床出现故障？\"
暖暖回头，手里还捏着半块巧克力营养剂的包装纸。她眨了眨眼，像是才想起自己刚刚确实按了紧急呼叫按钮。
\"哦，对。\"她指了指病床，\"它卡在30度角不动了，眼动仪也乱码了一会儿。\"
技术员们迅速围上去检查设备，而暖暖则回到商司瀚身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
\"你故意的吧？\"她压低声音，嘴角带着笑，\"就为了让我多跑两步？\"
商司瀚的眼动仪光标稳稳地移动，在屏幕上拼出：【也许。】
暖暖翻了个白眼，却忍不住笑出声。
工程师小李蹲在病床底部，检查手动解锁装置的齿轮。他的同事小张则盯着眼动仪的后台日志，眉头越皱越紧。
\"奇怪……\"小张喃喃道，\"系统日志显示，病床不是故障，而是被远程锁定了。\"
\"什么？\"小李抬头，\"谁有权限锁定商总的病床？\"
小张没回答，只是飞快地敲击键盘，调出操作记录。屏幕上跳出一串代码，最后一行赫然显示——
【锁定指令来源：cEo办公室-季风】
小李倒吸一口冷气。
暖暖正帮女儿梳头发，余光却瞥见技术员们突然凝重的表情。她放下梳子，走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小张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平板递给她：\"夫人，您看这个。\"
暖暖扫了一眼屏幕，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季风？他为什么要远程锁定商司瀚的病床？
她下意识看向丈夫，却发现商司瀚的眼神已经变了——不再是方才的温和，而是某种锐利的、冷静的审视。他的眼动仪光标移动，屏幕上缓缓浮现一行字：
【查清楚。】
\"妈咪，\"小女孩突然拽了拽暖暖的衣角，\"爸爸的病床是不是和我的玩具车一样，没电了？\"
暖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是啊，所以叔叔们在修。\"
\"那我能帮忙吗？\"女儿兴奋地举起那张磁卡，\"季风叔叔说这个可以修好所有东西！\"
暖暖一怔，接过磁卡仔细看了看。
这不是普通的门禁卡——卡面上印着商氏集团的LoGo，边缘还有一行小字：【紧急协议-最高权限】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
商司瀚的目光落在磁卡上，又缓缓移到暖暖脸上。
他不能说话，不能移动，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季风在测试什么。
而这张卡，可能是关键。
暖暖捏紧磁卡，抬头对技术员们笑了笑：\"没事了，你们先去忙吧，有问题我再叫你们。\"
技术员们如蒙大赦，迅速收拾工具离开。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暖暖俯身在商司瀚耳边，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
\"你想让我去找季风？\"
商司瀚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一次眨眼。
是。
女儿已经爬回床上，抱着猫咪继续看动画片，完全没注意到父母之间的暗流涌动。
暖暖站在窗边，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商司瀚的病床上，像一道温柔的枷锁。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磁卡，轻声自语：
\"季风，你最好有个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