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五离开吵闹的宴会厅,这才一个人悠闲地走在一条小路上。
宇文府的底蕴还是不容小觑,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有尽有,低调的设计,却不失内涵。翠竹与假山相辉呼应,天然去雕饰,果然是一幅好布景。
时不时有丫鬟或者小厮从身边匆匆忙忙经过,只有阿五在不慌不忙地走着,走走停停之间,阿五来到一凉亭处。
她抬头看了看,一个“盛”字映入眼帘。
这个盛字,倒是宇文全家的期盼。家族枝繁叶茂,盛意盎然。
“而我却希望,南国繁荣昌盛,永世不衰。”阿五喃喃道,随后一甩宽大的衣袍,随意地走进亭内,跪坐了下来。
宇文家的待客之道,确实周到,矮桌上还贴心的温着一壶茶,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杯捏在手里,迟迟不喝。
突然,阿五将手中的杯子向身后摔了出去,冷声道:“谁?”
来人一副书生打扮,斯文清秀,五官算不上精致,一双眼睛却是点睛之笔,深色如墨,犹如有吸引力一般,让人不禁沉溺在这温柔而深邃的眸子当中,好生漂亮的眼睛:“在下余廷烨,扰了姑娘雅兴,甚感抱歉。”
阿五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余廷烨,微微点头,随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跪坐在围炉边。
余廷烨乃是余廷书的最小胞弟,为人和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当然,这些都是表面上的,内里是个什么样的人,阿五真是不清楚。
如今,女皇对余家的态度,很不明朗,到底是重用还是打压,阿五只明白,这余廷烨的出现,并非偶然。对方装出不认识自己的模样,又是寓意何为。
“宴席过于聒噪,此处倒是清净,不知姑娘可否能容在下在此。”余廷烨自然询问,丝毫不顾阿五的冰块脸。
阿五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坐在原处,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只是再次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余廷烨狭长的眸子里全是暖阳,随即开口:“既然姑娘默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
“随意。”阿五本不是爱说话的性子,只能勉强从牙缝中挤出“随意”两字。
比起两个人相处,她更喜欢一个人发呆。
两人对立而坐,相顾无言。
余廷烨稍稍打量了一下阿五,便收回视线。心中也是愕然,这就是让整个南阳头疼的律政司司长,陛下钦点的女官之一。
见过太多的知书达理,温顺乖巧的世家小姐,如今再看到一脸冰冷,桀骜一生的阿五,倒是让这世家公子心中一动。
当然这里的心中一动,可不是心动,也不是一见钟情。做为四大世家之一的余家嫡出公子,自然见多识广,太多千篇一律的姑娘,突然出现不一样的女子,自然好奇。
余廷烨心中百转千回,阿五却眼神平静,心中无波无澜,只是专注前方,闭口不言,默默发呆这样安静的场景,也不觉得尴尬。她始终奉行一句话,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是东方赵国所产的萃茶,虽不是名品,入口甘甜,后味悠长。宇文府倒是有心。”余廷烨率先打开话匣子,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
阿五一阵沉默,纹丝不动,茶叶这种东西,她阿五一点研究没有。
见阿五没有反应,余廷烨也不气馁,继续说道:“姑娘,你我二人能在此相见,也算有缘,不知可否告知在下芳名。”
阿五皱了皱眉,面对陌生人的搭讪,说实话,她应该礼貌的回避,可是,她阿五没有这个义务回答,本就话少不社交的人,只能无言看着。
她以为,只要自己不说话,来人会觉得无趣,也就走了。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余廷烨简直是个奇人,自顾自地也能说很多话。
从南阳的风土人情到赵国的书画大家,各种各样的话题,数不胜数,也算得上博学多才。
当余廷烨说到宋闫知这个人的时候,眼中流露出的敬重很真实。
阿五不太了解南国官员,更别提一个千里之外的郡城郡守了。
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状似无意地继续发呆。她倒是好奇,一位郡守,何德何能让这余家嫡子敬重。
余廷烨发现了阿五细微的神情变化,会察言观色的他,立马开始绘声绘色的诉说这宋闫知。
原来,宋闫知乃是南国湘云郡的郡守,此人出生在一小世族,说好听点是小世族,说不好听就是一乡绅,家中长辈最高成就也是做了一点生意,成了几个村里最富有的人家,对于世家而言,两者还是存在很大的差距,鸿沟也不为过。
世家是家中有人做了高官,财富,田地更是在一代代的传承,一代代人的积累下日益剧增。
而乡绅,则是在这十里八村有点影响力的人家。这宋家,因为宋闫知,一跃成了小世族。
宋闫知不仅学识博才,通古硕今,更要命的是溜须拍马更是不在话下,据说被他夸赞的人,无不气血通畅。
利用自己的博学多才,和高端的人情世故,从一位默默无闻的读书人,一路摸爬滚打到了一郡之首。
可以说是,在这个时代,跨越阶级,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但是他宋闫知做到了。
付出那么多努力爬到郡守,他怎么能不贪,贪到令人发指,贪到人听到他的名字都闻风丧胆。
但是,他管辖的湘云郡百姓却很爱戴他,因为他不仅私自减税,还抄了乡绅的家,把田地分给了那些无地可种的百姓。
年老的人,还有他所发的补助,可以说是,他所有的行为,都是一心为民。
宋闫知的这些事迹,还是被别的郡守发现了,都准备要弹劾他,私改税务,这可是重罪。
可是,他宋闫知根本不怕,依然我行我素。一方是百姓,一方是同僚的揭发,面对如此境地,他却丝毫不惧,当真是奇人也。
阿五听到余廷烨的赞叹,这才把视线落到他的身上。
她很好奇,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会有世族关心百姓的死活。
阿五在张希悦的熏陶之下,人人平等的观念可以说是深入她心。
她一直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世族们,只会趴在平民身上吸血,还会觉得百姓就是贱民,愚民罢了。如今,余廷烨的这番言论,让她对这个二世祖有了新的认识。
正想开口之际,一个笑声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