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冷得较早,南鲲王城还绿意盎然,西屠营地已是飘起了细雪。
“听说了没?尧泽城这次能扛下复州的进攻,除了常胜将军英勇善战外,背后还有一个腿脚不便,只待在帐中暗中出谋划策的军师坐镇。”
“听说了,也不知是何方高人!”
“不管是谁,反正天佑我南鲲,两年多了,复州虽然发动的战事无数,不仅讨不到一点好,还被我们夺回了伏虎郡,嘿嘿……”
西屠骑兵休憩时聚在一块低声谈笑着,他们时不时往当初的功臣宁昔身上看,眼神充满了羡慕和敬佩。
此刻的宁昔正一个箭步刷得一下,像一支利箭猛地扎进冰冷的河里,顺便用岸边的雪洗刷着身上的血污。
等他上岸时,满头浓密的黑发披散在后背,紧致结实的胸膛,柔美健硕的肌理,不断冲击着骑兵们的视觉。落日余晖下,他浑身蒸腾着蒙蒙的水汽,配上那满身的伤痕和胸前恐怖的长疤,既像冷酷的地狱使徒,又如不可亵渎的天神,缓缓向他们走来。
老董摸摸下巴,反手拍了拍思无邪的肩膀,“怪不得你像狗皮膏药一样老跟着他,连我都忍不住想把他扑倒。”
思无邪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干嘛要扑倒小师傅,我扑不倒小师傅。”
“你这小崽子,终于能说一句整话了,可一点情趣都没有!”
“你还是多挖点野菜吧!”老董把铁锹扔给无邪,自己则迎向把自己洗干净了的人。
“哎,你说那姚品亮人品怎么突然好起来了,不把我们往战坑里推了,反倒把我们派到这山坳里探查?”
宁昔把洗干净的马鞍重新套上马背,顺带给战马清理毛发,“既然挖坑埋不了我们,又嫌我们碍眼,就打发我们来这了。”
“他有这么好心,总感觉这有阴谋!”
“不管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宁昔擦干马毛,拍拍马脖子,一跃而上,“走,那片高地视野宽阔,正适合查看敌情,驾!”
“嘿,大白天你不去巡视,现在日落西山了你倒是积极!”
“你不是怀疑有阴谋吗?夜幕之下,小鬼涌动,说不定有好戏看,跟上!”
“那也得看得清才行啊,你等等我们……”
这百人的骑队,以宁昔为首,越过低洼的凹地,来到丘顶。
整晚,漆黑的夜幕之下虫鸣鸟叫,一切似乎都挺正常,以至于百来人在丘顶迷迷糊糊睡了一宿。
等到第三晚,半夜天色阴沉,万籁无声,宁昔一下子惊醒,他转身趴上一块光秃的石头,聚精会神死死盯向东南面,那是离西屠的外郊。
众人也被他异常的举动惊醒,“发生什么?”
不一会儿,漆黑的夜色隐隐透出重重人影,低沉的呐喊声闷闷传来。
“上马!西屠遇袭!”一行人急急上马向着火光之处策马而去。
等人快到战场时,远远就看到林蒙赫被复州士兵围在中间厮杀。
“林将军!”其余人眼看着林蒙赫情况危急,顾不上危险,直接大马冲了进去。
“等下!”宁昔感知到几里之外还潜藏着大批兵马,不可轻举妄动。
“给我回来!”老董大声呼喊,可哪里拦得住。这百名骑兵本是林蒙赫亲自带过的近身兵,看到林将军有危险,如何能置身事外。
“他娘的!”老董见喊不回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跟着一起冲向前去。
宁昔眉头紧皱,长刀在身侧抡了一圈,也跟着冲进战场。
林蒙赫被长矛刺落马下,可他反身一个打挺,长枪抡得虎虎生风,跟护卫军边战边退。转头却看见曾经的近卫冲杀进来。
“糟了!”林蒙赫在刺倒最后一名近身敌军后,大喊,“回撤!”
复州士兵眼看着就要擒下对方将军,突然被山间涌出的骑兵来回冲杀,“有埋伏!”
原本已经深入的复州士兵也不追了,大量回撤,只留下近千名重骑压后。
此时埋伏在不远处的西屠几万兵将蜂拥而出,可已经失去了先机,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复州士兵远去。一次以林蒙赫作为诱饵,本可以改变西屠局势的埋伏战,就这样被这百名骑兵搅黄了。
“给我冲,杀!”姚品亮骑着高头大马,站在高坡上下令,“那些暴露行径,不听军令的叛徒,给我一律绞杀!”
“冲啊,杀……”大批兵马冲杀至前,虽然击杀自己人有违良心,可军令难违,他们当中有些人只是做个样子,直接越过穿插其中的百名骑兵向前追去。可有些是直接抡起大刀就砍了下来。
这百名骑兵腹背受敌,既要躲避敌人的暗箭,又要提防自己人的明枪,他们的内心可是委屈至极。
宁昔也憋了一肚子火,可这乱军之中岂容你慢慢解释,他只能奋力杀敌,等这次战事结束后再慢慢找姚品亮算账。
可南鲲士兵似乎不想等他,其中一名士兵直接向他砍了一刀,宁昔一个愣神被划破了衣服,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人真的向他痛下杀手。那名士兵见对方避开了,抬起大刀又向他刺来。
宁昔就这样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对方,他没有抬刀,因为向他砍来的,是他曾经带了近半年的伏虎郡山民,他认得。
当大刀就要砍到面门时,宁昔抓住长刀的手紧了紧,眼底渐渐腾出煞气,似乎当大刀再碰到他时,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反杀。
就在这时,落向他的大刀被人挡了下来,挡下这刀的人一脚将对方踹倒,“你就这么糊涂?”
“将军都下令了,我怎么就不能杀了?”被踹的人委屈地爬起来,推了对方一把,却也没有再纠缠,直接转头杀向敌军。
那被推了一把的人,是另一名伏虎山民,他目光不善,不情不愿地刮了宁昔一眼,似乎挡下那刀并不是出于自愿,然后气呼呼地转头走开。
宁昔面无表情,此刻嘴角却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