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松了口气,若只是这样,有什么不能的。
太子都不怕她被人发现惹出麻烦,她怕什么。
本该轻松了,但怎么还觉得心里闷闷的。
“问你话呢。”赵琮没什么耐心了,恼自己在一个女人面前打败仗。
一定是事先没做好攻略准备。
对!若是来的时候就想清楚,而不是坐在她对面才想清楚,就不会是现在这憋屈的心情了。
林清婉故作轻松笑了下,“若能再见到小殿下,我也很高兴。”
赵琮很少见她笑,只有枫儿在的时候,有一两次见她眼尾轻轻上扬。
但她只对枫儿笑,见着自己永远都是垂首潋眸,规规矩矩的。
除了在营帐那几日,他抓到她扒自己裤子那回。
这么一想,也就那几日她是鲜活的。
而赵琮那几日也是鲜活的。
“只要太子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只管吩咐。”林清婉起身行礼,把自己说得跟个忠心的人臣一样。
怎么想都不该是商量的口吻要她不要离开,应该是冷声吩咐她不能走。
赵琮脸色已经恢复一贯的淡漠,只是眼底冷意不知不觉少了许多。
“再有两日,江家人就要问斩了,等事情平定,孤会给你个新的身份让枫儿见到你。”
听到问斩二字,林清婉心口紧了一圈。
“诛九族吗?”她发现自己声音有点颤。
“不是。”赵琮道,“与匈奴皇族有来往的是宁贵妃,江肃只是伪造了信件,且当年那件事也没有成功。”
“他只是宁贵妃手下的一条狗,只能算知情,并无实质证据。”
林清婉微微松了口气,她是恨江家,但确实没想过要他们身首异处。
她以为自己能有多狠心呢。
林清婉自嘲一笑,“那相府其他人···”
赵琮心思一动,“女眷本该贬为军妓,但孤想到你总要重新站在人前,便改为流放。江家男子全部充军,但永世不能回京。”
闻言,林清婉心里突出的那根尖刺软了些,“谢太子开恩。”
赵琮点了点头,“你···”
“林氏和江振麟知道你没死,他们想见你一面。”
林清婉眼眶有些酸,十五年来的期盼希冀再次涌上来,又一点点被这几个月在相府的煎熬磨平。
她摇头,“不用了。”
她希望太子早日给她一个新的身份,随便什么都好,她不想再和江家有半点瓜葛。
*
从屋里出来,赵琮一眼看到规规矩矩站在院里的朱安。
他缓步走下去,唇角勾着点若有似无的弧度,“朱安。”
朱安后脊背一冷,颤巍巍,“微臣在。”
“父皇的身子一直不见好,可见你们这群太医是真的废。”
朱安感觉不妙,但又不能反驳,心道皇帝身子不好,还不是您不让他好?
这人还没挂呢,就要拿他们顶罪了?
不不不,太子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他这把火烧得太旺,让太子误会了。
朱安忙道,“您听微臣解释,微臣之所以担心清婉小姐是、因为童护卫交代微臣照顾好她。”
“真的不是微臣起了什么心思。”
朱安就要哭了,“您一定要相信微臣啊。”
朱安忽然想到他在现代看过的某部宫斗剧,这种时候是不是要自宫保命?
不行不行,电视剧那位是真睡了娘娘,可他没有!他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
朱安泪眼汪汪的。
赵琮也没真以为他有那个胆子,先前只是心气儿不顺才那么问。
然而此时见这家伙眼泪鼻涕一把的,他心里得劲儿,“你起了心思也没用,她不走了。”
“她对你没那个心思。”
朱安抹了把眼泪,“那她对您有那个心思?”
赵琮平淡的脸上闪过一抹阴云,“她愿意留下陪枫儿。”
朱安还以为他多厉害呢,把人留住,有了进展,弄了半天是拿小殿下说事!
朱安抽噎道,“哦。”
“那等您立了正妃,登基为帝,想必唐氏女会努力生下您的嫡子,到时小殿下跟着清婉姑娘离开正好。”
“也不愁没人真心照顾小殿下了。”
赵琮长眸凝着寒意,他有些怀疑枫儿不是看话本子学得那些乱七八糟,而是跟这姓朱的学的!
他冷笑一声,“沈序。”
“属下在。”
“送朱太医回太医院,陛下的病没好前,所有太医不许离宫!”
朱安又着急,“那清婉小姐怎么办?”
沈序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人拖出去了。
······
两日后,江肃在午门前问斩。林氏和江振麟也在同一天被发配出京。
早晨下了蒙蒙细雨,林清婉这副身子从前没少受折磨,一到风雨天手腕疼、膝盖疼,肩膀和腰也不舒服。
连带在花圃落下的鞭伤也如虫蚁麻过,密密麻麻折腾着她的血肉。
暮雪和秋红见她脸色不好,当即要让人去请太医。
“不用麻烦,找陶掌柜喝两副止痛药就没事了。”
暮雪和秋红拗不过她,只好托院里的侍卫去了趟医馆。
侍卫回来时,雨下得更大了。
秋红撑着伞在门口等,从侍卫手里接过药时看见今日送菜过来的是个生面孔。
她一向谨慎,觉得不太对劲,但又没证据。
等她将药送厨房煎着,出来又碰到那人踮着脚往住屋看。
“你在这儿做什么?”秋红立刻上前挡住对方视线。
“小人找、找不到路。”送菜的男子躬腰弯背,一副慌张无措的样子。
秋红脸色一沉,“与你请点果蔬的人在厨房后头,你只需在外头等着就是,不准乱跑。”
“小人知道。”
“小人上了个茅厕出来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秋红给他指了方向,“那边儿。”
“多谢姑娘。”
他作揖感激,窘迫到分不清该左手在上还是右手在上。
秋红见状,心中警惕一松,“雨下大了,快些回去吧。”
秋红跑回廊下收伞,见院里有积水,他又提着袍子跳了两下,秋红动作一僵。
一盏茶后。
“你可看清楚了?”林清婉膝盖刚熏完艾,屋子里有些呛。
秋红点头,“没看错,那料子绝对是宫里的。”
“之前送菜的李伯也让别人送过来几次,都老老实实待在厨房后头,从不乱跑。”暮雪跟着林清婉在小院住的时间长,肯定说道。
“而且这些人长期给大户人家送菜,身体不舒服绝不会来,更没有借茅房用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