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苏晚的车缓缓停在顾家别墅前。
车灯熄灭的瞬间，后座传来希希均匀的呼吸声——小男孩蜷在儿童座椅里，嘴角还沾着水上乐园买的碎屑，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顾回舟正站在门口等着，他今天从公司回来得早，到家之后苏晚都还没有把希希送回来，他刚想给苏晚打个电话问一问。苏晚的车就开进了别墅大门。
车门无声滑开，苏晚轻手轻脚解开安全带，朝站在台阶上的顾回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男人穿着深蓝色家居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脚步踏在大理石台阶上几乎没有声响。
他弯腰探进车厢时，苏晚闻到了他身上雪松混着薄荷的气息——和之前一模一样。
顾回舟动作利落地将熟睡的希希抱起，小孩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
苏晚望着父子俩相似的眉眼，喉间突然发紧。
苏晚跟在顾回舟身后穿过挑高的客厅，水晶吊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叶曦正坐在真皮沙发上刷手机，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
顾回舟将希希安置在希希卧室的大床上，苏晚弯腰替他掖好被子时，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希希泛红的脸颊。
顾回舟就站在一旁，看着苏晚小心翼翼的动作，恍惚回到希希刚出生的那段日子——那时苏晚也是这样的眼神，对着希希紧张非常，希希就算是多哭了一声，她都要一个人心疼很久。
苏晚将希希的小熊书包放在玄关柜上，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把手。
她跟顾回舟无声地关上门推出了希希的房间。
等两人退出房间，叶曦还守在楼梯口。
刚刚苏晚一进门她就想开口说话，但是被顾回舟凌厉的眼风一扫，就失识趣地闭了嘴，直到苏晚跟顾回舟从希希的房间里出来，才找到机会开口。
“苏小姐怎么这么晚了才把送希希回来？”叶曦踩着细高跟起身，玫红色睡裙在小腿处晃荡，“大晚上的，路上多不安全，还带着孩子到处疯玩，都把希希给累睡着了，明天他起床没精神怎么办？”
“希希是我儿子。”苏晚声音很轻，却像冰块砸在瓷砖上，“六年里都是我在照顾他，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该怎么做，不需要叶小姐对我指手画脚。”
叶曦被苏晚毫不留情地噎了回来，求助地看向顾回舟，眼眶瞬间泛红：“我也是为希希好......”
“我知道你的意思。”顾回舟抬手揉了揉眉心：“你先去休息，我和苏晚还有事谈。”
叶曦咬着下唇瞪了苏晚一眼，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坐。”顾回舟拉开餐厅的雕花椅子，水晶吊灯在他睫毛投下扇形阴影。
苏晚却站在原地没动，身后的落地窗映出她挺直的脊背：“有话快说，我急着回去。”
空气突然凝滞。
顾回舟的指节在桌面上叩了叩，最终也站起身。
他比苏晚高出半个头，低头时目光沉沉：“叶曦不是故意的，最近希希总躲着她，所以......”
“说重点。”苏晚打断他，指尖划过餐桌边缘的玫瑰花纹。
客厅的座钟发出沉闷的报时声，一下，两下，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顾回舟拿过一旁的平板电脑，上面是一则关于高氏、苏氏和裴氏合作新项目的新闻报道，屏幕亮起的瞬间，映出苏晚冷淡的脸，顾回舟开口问道：“你最近在和高闻洲合作？”
上流圈子就像张细密的网，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掀起涟漪。
苏晚早料到消息会传到顾回舟耳中，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是裴家找你说的？”她盯着平板电脑上闪烁的新闻报道，接受采访的高闻洲笑得格外意气风发。
想起白天裴廷玉在游乐园纠缠希希的模样，苏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还是你们顾家觉得有意见？”
“都不是。”顾回舟关掉屏幕，金属外壳撞在桌面发出轻响，“裴氏集团最近资金链不稳，这种合作......”
“我找专业团队做过背调。”
苏晚后退半步，身后的窗帘被夜风吹起，“顾总不必操心，我自己能处理。”
她故意将“顾总”两个字咬得很重，像根刺扎进两人之间。
顾回舟喉结动了动，想说“遇到问题可以找我”，话到嘴边却变成：“好。”
他看着苏晚垂落的发丝，突然想起六年前她刚怀孕时，他本来想劝说苏晚打掉这个孩子，毕竟他对苏晚没有感情，当时苏晚也是这样倔强地看着他说：“不用你管，我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不过说到裴家，倒是让苏晚想到了另一件事。
“还有件事。”苏晚随意敲了敲桌子，手指在灯光下泛着冷白，“我已经跟裴家断亲了，那希希作为我的儿子，也就跟裴家没有关系了，如果日后顾家跟裴家有合作，也只能是从朋友或者世交的身份，绝不能利用希希来攀关系。”
顾回舟瞳孔微缩：“发生什么事了？”
他伸手想碰苏晚的肩膀，却在半空僵住。
“一些小伎俩。”苏晚避开他的目光，想起白天希希被裴廷玉吓得不轻，再次强调到：“总之，别让裴家接近希希。”
“我保证。”顾回舟盯着苏晚的侧脸，突然觉得胸口发闷。
他们曾是最亲密的人，如今却像隔着层毛玻璃，看得见对方的轮廓，却触不到温度。
话题又转回希希。
苏晚从包里掏出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着食谱：“他最近上火，多吃青菜，别总由着他吃冰淇淋。”
顾回舟伸手接过时，两人指尖相触，苏晚的指尖冰凉没有任何温度。
把该说的都说完了，苏晚也就不再久留，跟顾回舟告辞，顾回舟把苏晚送到了门口，夜风卷着玉兰花香扑面而来。
顾回舟倚着车门，看她熟练地系上安全带：“路上小心。”
苏晚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发动引擎，后视镜里男人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叶曦站在二楼窗户，将底下两个人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目送着苏晚的车子越来越远，叶曦恨恨地咬了咬牙，把脸上的面膜撤下来，狠狠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