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再次回到屋内,拿着一本皱巴巴的册子,恭敬地放在桌子上。
怕陆雪嫌弃册子脏,他还细心地拿出一块干净的粗布擦了擦。
可无论怎么擦,册子还是那个样子,这让他有些窘迫,“主子,庄仆们的姓名都在这了。”
陆雪翻开册子,前面几张上写的不能称之为字,有些字只写了一半,更多的是像画一样,大概能分辨出是一些石头,花,草,水之类的东西。
很多名字后面还打着叉,前几页里只有两三个名字后面没有,“先叫这几个人过来。”
王胖子接过来,瞄了一眼,连忙出去叫人,“张大山,李石头,王小草!到主屋里来!”
不一会,两个干瘦的老头和一个老太太相互搀扶着走进来,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拜见主子。”
陆雪问过年纪,才知道他们刚过四十,可看模样,说六十岁也不为过。
“二妹,先给他们看看身体吧。”她又拿起册子,册子上画叉的这些人,应该是和这三人差不多的年纪,可能三十几岁就死了。
古代医疗条件差,人们的寿命普遍短,但像平安村这样的村子,活到五十多岁的也不少。
像谢老爷子,今年都六十有二了,身子骨还很硬朗。
“哎!”陆忍冬拿出一个布制的口罩挂在耳朵上,又拿出一副丝制手套戴在手上,“大爷,大娘,到我这边来。”
陆忍冬坐在门口,旁边放着火盆,面前是一张桌子,对面放着一把椅子,这就是她的小型医馆。
张大山三人小心地走到她面前,把手反复在衣服上蹭了几遍,才敢放在脉枕上。
眼前的小姑娘可是郎中啊,他们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看郎中。
陆忍冬把手搭上去,口罩下的小脸一绷,脉微欲绝,气血都要枯尽了,怕是没两个月好活。
一连三人都是如此,她的心情莫名地有些沉重,忍不住叫了一声,“大姐!”
见陆雪对她摇了摇头,她深吸一口气,从身后的箱子里拿出三大罐冻伤膏递给三人,“早晚各一次,只要三天冻疮就不会痒了。”
“这,这我们,我们没钱,我们不能要。”张大山三人连连摆手。
“拿着吧。”陆雪把册子合上,“算是我这个新主子给你们的赏赐。”
不等他们跪下,她便让人退下了,又叫了十几个十岁以下的幼童过来。
陆忍冬一一看过,都是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看过后,陆一、陆二把这群孩子叫去,这摸摸,那捏捏,孩子们害怕,却又不敢反抗。
两人在看有没有能练武的苗子,看来看去只有一个九岁的孩子还算合适。
那孩子的小腿修长紧实,脚踝纤细灵活,腿部肌肉也有些特殊。
至于剩下的,和普通人差不多,练个十来年也只能当个中等的护院。
陆雪看着并没有感到失望,好苗子哪有那么好找,能有一个就不错了。
他们两人挑完,张多又上前挑了两个脑子还算灵活的男孩和两个小姑娘。
他们年纪太小,暂时还没有什么作用,但可以先培养起来。
剩下的一人拿着一罐冻伤膏回去了。
接着进来的是十岁到十八岁的年轻人,除了王胖子的儿子得了风寒一直没好,剩下的都可以直接归到营养不良,和劳损伤痛。
同样是陆一陆二先挑,这回是选能当护院的;张多那是挑能当小厮,伙计,丫鬟。
陆雪在一旁看着,偶尔挑出两个人问几个问题,有的满意,有的不满意。
最后是一批成年人,全都是一样的毛病,营养不良,劳累过度,这些人已经定型了,便没有特意挑选,以后可以到作坊做工。
两个多时辰下来,除了尚在襁褓中的两个孩子,剩下的人陆雪都见了一遍。
堂屋里只留下二十八人,女子共七人,十三四岁的五人,幼童两人;男子二十一人,十七八岁的八人,十三四岁的十人,幼童三人。
庄仆男多女少,因此这些人里只有一个男子成了亲,叫李狗剩,他还有一个两岁的孩子。
“李狗剩,如果我让你跟我回府,你的妻儿你打算怎么办?”陆雪捧着茶杯,扔给他一个两难的抉择。
李狗剩咬着牙,握紧拳头站在原地,谁不想过更好的日子,他要是进府,就不用受这种苦了,可,他媳妇,他孩子还要留在这。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是走了,他媳妇和孩子怎么活下去!
“主子,我...想留下来。”
他艰难地把这句话说出口,说完,他倍感轻松,反正他是贱命一条,和家人死守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十八年,也许再过十几年就结束了,他们庄仆的命一向短得很。
陆雪很满意他的回答,都说人性经不起考验,可会抛妻弃子的人,是不能委以重任的。
连枕边人和自己的血脉都能抛弃,难不成还指望这样的人在危急时刻护主吗?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迫你,你留在庄子上吧。”
陆雪把册子递给王胖子,“王庄头,你有空多教教他,以后让他接你的班。”
“哎!小的明白!”王胖子没有一点不高兴,他女儿和儿子都会被主子带回府里,一个庄头罢了,他现在就可以不干!
“狗剩,你傻啊,还不谢谢主子!”
李狗剩连忙跪在地上,“多谢主子,多谢主子!”
能被挑出来的都是相对聪明的,自是能看出陆雪这个主子与其他人不同。
不说别的,只看每个庄仆手里的那一大罐冻伤膏,就知道这个主子把他们当人。
是以哪怕留在庄子里当庄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出路。
“起来吧。”陆雪瞧了他一眼,实在觉得狗剩这个名字辣眼睛,“我给你改个名字吧,把狗字去掉,叫李胜,怎么样?”
李狗剩,不,是李胜又磕了两个头才起身。
“王庄头,我有话要说,让大家把窗子打开一个缝,仔细听着。”陆雪交代完,等了一会,才起身走到堂屋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