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那点暗红,像一枚扭曲的勋章,烙印着刚刚完成的、亵渎生命的仪式。血腥气浓重得几乎凝固,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粘稠的铁锈。胃里空荡冰冷,不再有呕吐的欲望,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非人的麻木。
门外作家的狂喜低语远去,留下更深的死寂。
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目光落在那些被切割的肉块上。它们不再引发恐惧或恶心,只是……存在。像一堆无意义的、等待处理的原材料。
徐文祖的“作品”。作家的“创作”。
而我,是那个手持工具的执行者。
手腕上的青紫指印已经淡去,但被徐文祖攥住时那股冰冷的力道,仿佛还残留在骨头上。他期待着,耐心地,等待着“蜕变”的完成。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瑞士军刀上已经半凝固的血污。一种陌生的、冰冷的掌控感,顺着刀柄,悄然蔓延至全身。
这感觉……不对劲。
不是扮演出来的镇定,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在血腥的刺激下,开始苏醒。像是沉睡的野兽,被同类的气味唤醒。
不。
我猛地攥紧刀柄,锋利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用疼痛提醒自己——这是表演!是为了活下去的伪装!
必须处理掉这些“证据”。不能留下。
我挣扎着站起身,找来一个不透明的塑料袋,将那些切割好的肉块,连同沾满血污的油脂纸,一起塞了进去,紧紧扎好口。
然后,我提着这个沉甸甸的、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袋子,拉开了房门。
走廊空无一人。灯泡依旧闪烁。
我快步走向楼梯口,目标是楼下那个堆放垃圾的黑色大塑料袋。
经过二楼时,201的房门紧闭,但202的门缝下,那道浑浊的阴影再次出现。这一次,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看”着,或者说,嗅着。那浓烈的血腥味,像最诱人的信息素,刺激着他最原始的欲望。
我能感觉到那目光,粘腻,贪婪,紧紧跟随着我手中的袋子。
我没有停顿,加快脚步下楼。
一楼大厅。那个黑色的垃圾袋还在角落。
我走过去,正准备将手中的袋子塞进去——
“需要帮忙吗?”
徐文祖的声音,再次鬼魅般在身后响起。
我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
他站在楼梯口的阴影里,不知看了多久。目光先是落在我手中那个鼓囊囊、渗出些许暗红液体的塑料袋上,然后,缓缓上移,落在我沾着血点的手和袖口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赞赏,也没有厌恶,只有一种纯粹的、极致的观察者的专注。
“处理得很干净。”他评论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份手术报告。
我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攥着袋子的提手。
他踱步过来,在我面前站定,微微俯身,鼻翼再次不易察觉地翕动了一下,像是在确认空气中残留的“创作”气息。
“感觉如何?”他问,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试图剖开我麻木的外壳,窥探内里的真实。
感觉?我感觉自己的一部分,正在这血腥的仪式中死去。另一部分,则在冰冷地苏醒。
但我不能告诉他。
我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努力维持着那层表演出的、空洞的平静。
“只是饿了。”我说,声音有些沙哑。
这个回答,似乎让他感到一丝意外,随即,那完美的唇角再次勾起一抹极淡的、却真实了许多的笑意。
“很好的开始。”他直起身,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我的脸,“饥饿,是最原始,也最强大的驱动力。”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他语气随意地说道,“明天,会有新的‘访客’到来。”
访客?
我的心猛地一沉。在这个“生态平衡”早已扭曲的地方,所谓的“访客”,只可能是新的“饲料”,或者……新的“样本”。
“谁?”我忍不住问。
徐文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一个……可能对你很有‘帮助’的人。”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某种算计和期待,“或许,他能帮你……更快地‘找到’自己。”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重新走上楼梯,消失在拐角的阴影里。
我独自站在一楼大厅,手里提着那个沉甸甸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塑料袋,耳边回响着他关于“访客”的话语。
新的变量。未知的危险。或者……转机?
徐文祖说,他能帮我“找到”自己。
找到哪个“自己”?
是那个只想活下去的、惊恐的穿越者?
还是那个……潜藏在血液深处、正在被血腥和绝望一点点唤醒的……连环杀手?
我将手中的垃圾袋狠狠塞进那个黑色的大塑料袋里,仿佛要将所有不安和恐惧一同埋葬。
然后,转身,走上楼。
脚步,不再虚浮。
眼神,在昏暗闪烁的灯光下,沉淀出一种混合着绝望和某种冰冷决绝的……硬光。
无论来的是谁。
无论要面对什么。
活下去。
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