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擦着我耳侧钉进土墙,木屑溅在曾瑶脸上。
她反手将我往阴影里拉了拉,发间银簪在火光里晃出一道冷光——那是前日我在集市上花五文钱买的,她却当宝贝似的收着。
\"公子,你手心在抖。\"她突然说,指尖按上我攥着双生玉的手背。
我低头,才发现指节白得像雪,血珠顺着玉纹渗进去,把暗红的纹路染得更艳了。
昨夜用\"知识洞察眼\"时,那八个字\"玄甲不死,藏兵不灭\"像烧红的铁烙在脑仁里,此刻随着战鼓轰鸣,又开始突突作痛。
院外传来联盟士兵的惨呼,声音是从西墙方向传来的。
我扯了扯曾瑶的衣袖:\"去马厩找张统领。\"
\"你要做什么?\"她睫毛颤了颤,手却没松。
\"萧老头的人分三拨。\"我盯着屋顶上晃动的黑影,他们腰间系着墨绿丝绦——和半月前刺杀陈九的杀手一样,\"第一拨探虚实,第二拨断后路,第三拨...\"我顿了顿,\"要我的命。\"
曾瑶忽然摸出藏在袖中的短刀,刀鞘上还缠着我去年送她的桃红色丝绳:\"我跟你一起。\"
\"去告诉张统领,让他带二十个伤兵去西墙,敲锣打鼓喊'援军到了'。\"我把双生玉塞进她掌心,\"记得把玉贴在他手背,那上面的纹路能引着他找到藏兵洞的入口——如果我们撑不过今晚,藏兵洞的玄甲军就是最后的底牌。\"
她瞳孔骤缩,突然踮脚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
温度转瞬即逝,像落在雪地里的火星:\"公子说话要算话,等打完这仗,要带我去看洛水的桃花。\"
我望着她跑远的背影,喉咙突然发紧。
去年春天在洛阳,她蹲在桃树下捡花瓣,说想把花瓣缝进我新做的披风里,后来洛阳城破,披风没做成,倒捡了半荷包焦黑的花瓣。
屋顶传来瓦片碎裂声,七个黑衣人呈北斗阵落下来。
为首的是个灰衣老者,左脸有道蜈蚣似的伤疤——正是萧老头的贴身护卫\"毒蝎\"。
他盯着我身后的偏房,冷笑:\"陆公子倒是沉得住气,连联盟的粮草都搬空了?\"
我这才注意到,原本堆着粮袋的偏房此刻空荡荡的,墙角还撒着几捧发霉的糙米。
昨天傍晚我让陈九带人把真正的粮草转移到了藏兵洞,故意留了半屋子旧粮当幌子——萧老头要的是玉佩,更要联盟的粮草来削弱大单于的对手,这局,他不得不钻。
\"毒蝎大人消息倒是灵通。\"我退到廊柱后,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就是不知道萧老头有没有告诉过你,联盟的伏兵...\"我猛地甩动火折子,院外突然响起密集的喊杀声,\"已经把你们的退路堵死了。\"
毒蝎脸色骤变,转身想跑,却见院门口涌进二十几个联盟士兵,为首的正是联盟将军张破山。
他手里的玄铁刀还滴着血:\"萧狗贼,你主子去年在雁门关杀我兄弟时,可曾想过今日?\"
黑衣人瞬间乱了阵脚。
毒蝎挥刀砍翻两个想逃的手下,吼道:\"围杀陆尘!
拿到玉佩者,赏黄金百两!\"
刀风裹着腥气扑面而来,我侧身避开,后腰却撞在石桌上。
曾瑶的短刀突然飞过来,擦着我的脖子钉进毒蝎左肩。
她从柴房里钻出来,发簪歪在耳后,手里还举着半块砖:\"公子小心!
他左膝旧伤没好,走三步必跛!\"
我这才想起,前日用\"知识洞察眼\"时,瞥见毒蝎内心闪过的画面——他跪在萧老头面前,左膝压着带血的药渣,疼得额头冒冷汗。
我咬了咬牙,指尖掐进掌心。\"知识洞察眼\"的副作用是失忆十分钟,但此刻顾不得了。
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清晰,毒蝎的刀招慢得像电影慢放。
他手腕翻转时,刀背会露出半寸缺口;踢腿时,左膝会不自然地顿半拍;甚至连他后颈那颗朱砂痣的位置,都成了致命破绽。
\"啊!\"我闷哼一声,太阳穴像被钢钉钉穿。
意识开始模糊,但身体自动动了起来。
我抄起石桌上的酒坛砸向毒蝎面门,趁他偏头时矮身滑到他身侧,曾瑶的短刀刚好落在我手里。
刀尖刺入毒蝎后颈的瞬间,他瞪圆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太想杀我了。\"我抽出刀,血溅在双生玉上,玉纹突然发出幽蓝的光。
剩下的黑衣人见首领被杀,纷纷弃刀投降。
张破山让人把他们捆成粽子,转头冲我咧嘴笑:\"陆兄弟这招请君入瓮,比我当年在漠北诱敌还妙!\"
我扯下衣角擦刀,这才发现左手背全是血——刚才用\"知识洞察眼\"时,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曾瑶扑过来,掏出手帕给我包扎,手还是抖的:\"公子又用那劳什子眼睛了是不是?
你忘了上次失忆,把陈九当成卖糖葫芦的老头,追着要糖吃?\"
我刚想逗她,角落里突然传来呻吟。
那个一直缩在阴影里的灰衣人抬起头,竟是萧老头本人。
他脸上敷着易容的胶,此刻裂开一半,露出底下皱巴巴的老脸:\"陆...陆尘,你以为赢了?
那玉佩...那玉佩是打开玄甲军的钥匙,可你知道玄甲军效忠的是谁吗?\"
我蹲下来,捏住他下巴:\"谁?\"
\"是...是三百年前的...血魂...啊!\"他突然翻白眼,嘴角渗出黑血。
我松开手,见他指尖还捏着碎瓷片——原来一直藏着毒药。
张破山踢了踢他的尸体:\"老东西倒嘴硬。
不过陆兄弟,刚才那玉发光时,我好像看见藏兵洞的方向有红光。\"
我摸出双生玉,玉纹里的暗红已经变成幽蓝,像深潭里的磷火。
曾瑶凑过来看,发梢扫过我手背:\"公子,昨夜你说的'玄甲不死,藏兵不灭',会不会是说藏兵洞里的玄甲军根本没死?\"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陈九骑马冲进来,脸上沾着血:\"大单于的前锋到了!
离营地十里!\"
我望着渐亮的天色,把玉佩系回腰间。
它贴着皮肤,这次不是烫,是刺骨的凉。
萧老头的话像根刺扎在脑子里——玄甲军效忠的到底是谁?
如果他们真的活着,是敌是友?
曾瑶拉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慢慢焐热了我冰凉的指尖。
远处传来号角声,是联盟的士兵在集结。
我摸了摸她发间的银簪,轻声说:\"等打完这仗,我带你去洛水看桃花。\"
她笑了,眼尾还沾着血渍:\"公子要是敢骗我,我就把你去年在茅房里背的酸诗,全说给陈九听。\"
陈九在旁边嚷嚷:\"啥酸诗?陆兄弟你还有这手?\"
我笑着推他:\"先把大单于的前锋打跑再说。\"
可当我转身走向校场时,却瞥见双生玉在晨光里泛着幽蓝,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我知道,萧老头的死只是开始。
那些觊觎玉佩的势力,那些藏在历史褶皱里的秘密,才刚刚露出獠牙。
玄甲军,血魂,改变五胡乱华的力量...
这乱世,才刚刚要见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