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这边！”
吴警官刚踏出三楼电梯，就看见法医站在317号房门口朝他招手。
侧身穿过警戒线，他两三步走到对方跟前。
“初步体表检验做完了。”法医摘下半边口罩，侧身让开一点，示意吴警官看向屋内，“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怎么了？”
“情况……有点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将视线从室内忙碌的取证人员身上收回，吴警官追问。
“人是窒息死的，这没跑。脸发紫，眼结膜和口腔里都是出血点，标准缺氧征象。”
“窒息？”
他抬手，指关节点了点室内地面上那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这血量……”
“不用怀疑，就是窒息。”法医语气斩钉截铁，说完便干脆地转过身往屋内走，“你也进来看看。”
吴警官低头跟上。
室内，勘查灯的光柱劈开浮尘，硬生生钉在地面那片发暗的区域上，照出一圈扎眼的硬边。
“如果是窒息，凶手会不会就是用那床被子下的手？”一进门，吴警官的视线就钉在了墙角。
那里躺着一个大号半透明证物袋，里面塞着的正是那床染着深褐色血渍的被褥。
“可能性很低。”
法医蹲在尸体头部旁边，他戴着手套的手指，虚虚地悬在死者口鼻上方几厘米的地方。
“如果被厚重织物压迫口鼻致窒息，死者颜面通常会留下明显的织物纹理压痕，棉纤维也很可能被压入鼻腔深处甚至咽喉。”
“但这些痕迹都没有……”
“更何况，要想用被子将人给活活闷死，一般需要连头带脖子一起用力裹紧、压住，防止挣扎。”
“你看看他的下巴和喉咙这一圈——”
“皮肤完好，连一点因挣扎或约束产生的轻微淤青都没有。”
“这不符合用柔软物体实施压迫窒息的典型特征。”
法医稍作停顿，让这个排除结论先落定，然后才抛出一个矛盾点：
“奇怪的是，死者生前没怎么挣扎。”
“指甲缝里是干净的，手臂和身上也没有防御伤。”他直起身，目光转向吴警官，眼神里带着一种专业人士遇到无法归类现象时的凝重，“这点又不符合窒息死亡的常态——”
“人在那种情况下，求生本能会让他疯狂抓挠一切能抓到的东西。”
吴警官快速抓住了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是先被弄晕了，比如下了药，然后在昏迷状态下被捂死？”
“不排除这种前置手段，只是——”法医点头，随即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更根本的犯罪逻辑问题：
“如果凶手真有本事让受害者毫无防备地摄入药物，那他为什么不直接用足量的毒药？”
“那样更干净，也更隐蔽。”
“何必多此一举，非要在事后费力地去实施物理窒息？”
“你看现场这个状况，血迹飞溅，创伤明显，任谁看了都会立刻断定为凶杀。”
法医领着吴警官绕到尸体另一侧，蹲下身。
勘查灯的光柱随之移动，精准打在死者头部。
“再看——”
“他两边的耳朵，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撑破了。”
“创口很深，皮肉向外翻卷，皮下组织和肌肉都有严重挫伤。”
“根据创道方向和深度判断，很可能已经伤及颞骨鼓部，也就是中耳附近的骨头。”
“现场绝大部分的血，都是从这里涌出来的。”
法医的声音在这里突兀地断开。
“嗯，然后呢？”
吴警官侧头追问，“怎么不说了？”
“邪门的地方在这里——”
“这伤，跟我见过的所有外伤都不一样，它呈现一种由内向外爆炸性的撕裂感！”
“软组织向外翻卷，皮下组织和肌肉的断裂方向，都明确指向内部存在一个极强的、向外的扩张力。”
“更矛盾的是，在这么严重的开放性创伤周围，我暂时没有检出任何外来物质的残留。”
法医终于直起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转向吴警官，给出了现阶段最务实的建议：“现有的现场条件只能看到这里。”
“很多问题——比如颅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微观改变……”
“这些都必须等尸体运回去，做完系统的解剖和实验室分析，才能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
“嗯。”吴警官跟着站起身，“这几天又得辛苦你们加班了。”
“报告，尽量快些。”
“小张，你和小刘按流程把尸体运回去。”法医边吩咐边扯下手套，随手扔进专用的黄色废弃物袋里。
他转向吴警官，捏了捏眉心。
“初步情况，可以这么概括——他是在耳部遭受不明重创、导致大出血的同时，因某种原因窒息而亡。 ”
“这两件事大概率是同时发生，或者间隔极短。”
“还有，现场找不到‘凶器’。”
……
“王队，我们不走？”坐在副驾上的常威侧头问道。
“嗯，继续等。”
王准的目光透过车前窗，锁定公寓楼出入口，“等运尸车出来，跟上去，看它最后停在什么地方。”
“晚上要去……偷尸？”
张文的脑袋从主驾和副驾之间的空档探过来，尾音绷着一丝隐隐的亢奋。
有隐身异能打底，他对这种偷鸡摸狗的活格外上心。
“偷什么偷，是去确认！”
王准立刻纠正，语气沉了几分，“317的那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们还没摸清楚，不亲眼看看尸体，我心里不踏实。”
后半句担忧王准没说出口，只是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收紧。
他担心这次又会遇上像‘丧尸病毒’那样的状况。
“五个人都守在这儿干等，确实也耽误工夫。”王准的视线掠过车内几人，最后落在常威身上，“你带沈石和李庆雨，去把这座公寓的底细给摸清楚。”
“建成时间、施工单位、这块地以前是干什么用的、有没有出过特别的事件……所有能找到的背景资料，都仔细过一遍。”
“跟车的事，我和张文处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