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时间细看，因为胡凯正招呼他一起去吃饭。他想了想，先快速地回复了一条：“不是吧，苏同学，你要打爆我的手机呀？”
随即又补充道：“不过你稍等一会儿，我这边刚结束训练，还有其他事，晚上再聊哈。”
不知怎么的，他下意识地就不想直接拒绝或无视她。
他想起文羽，那个一直对他有好感的女孩，也会经常给他发很多消息，但李辉耀总是很克制，礼貌地保持着同学加朋友的距离，偶尔才回复。
但这个苏晴雪不一样。她就像一个闯入他世界的小精灵，只围着他一个人转，而且不是因为自己体育特长而靠近自己，而是另外一种神奇的“连接”，那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依赖和热情，让他感觉很奇特，甚至……有些享受。
五人第一次聚餐，吃的热火朝天，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李辉耀才回到总局安排的公寓。
洗过澡后，他躺在床上，拿出手机。他先点开了孟媛的对话框。孟媛的昵称是“会飞的鸟”，消息很简练：
【训练顺利吗？】
【我今天学了数据库，发现很简单！厉不厉害？】
【累了早点休息哦，晚安[月亮]】
李辉耀笑着回复：
【和队友初步接触磨合，大家都挺好的，过一段时间再跟你透露。】
【真厉害，不愧是学霸！相比之下，我可能是学校里最弱的了……[捂脸]】
【嗯嗯，你也早点睡觉吧，晚安，记得有什么事打给我。】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个闪烁着99+红点的、名为“喜欢画画的一盆兰花”的对话框。
消息还在一条一条地涌来。
他真切地笑了，手指不断地向上滑动，想要翻到最开始的地方。
他终于找到了第一条消息：
【你在训练吗？】
然后，他开始逐条去看。
【你肯定很累吧？要多喝水哦。】
【我刚刚午睡了，梦到你了。梦到我们一起在天上飞，我能说话了。】
【下午的课好无聊啊，老师讲得好慢，我帮你记了好多笔记，我的字好看吗？[图片]】
……
【你知道吗，我从小就不会说话。医生说我声带没问题，但就是发不出声音。他们说我可能是心理问题。】
【小时候，别的小朋友都嘲笑我，叫我小哑巴。我姐姐就揍他们，她是我的英雄。】
【我最喜欢画画，因为画画的时候，我的世界是彩色的，是有声音的。】
……
【今天是我十八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因为，我终于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和别人‘聊天’了。】
【李辉耀，谢谢你。】
【你千万……千万不要突然就听不到我说话了，好不好？】
……
一条条的消息，就像一部无声的电影，在他眼前缓缓铺开。
他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将那几百条消息，从头到尾，逐字逐句地看完。
从最开始的无语，到接下来的惊讶，再到最后的……震撼。
这几百条消息，不是简单的闲聊，而是一个女孩，用她唯一能自由表达的方式，向他敞开了自己十八年来，那个孤单、封闭、却又充满了色彩与渴望的内心世界。
有她第一次被嘲笑“小哑巴”时的委屈，有她姐姐为了保护她而挥起拳头时的骄傲，有她画出第一幅满意的画时的喜悦，也有她今天在课堂上，第一次“听”到世界时的狂喜与不安。
真实，鲜活，触动人心。
他第一次，读懂了苏晴雪的前半生。
夜，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李辉耀躺在总局公寓那张略显坚硬的单人床上，手机屏幕的光，映照着他专注而又复杂的脸，，但心中五味杂陈，久久无法入眠。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任何安慰和同情，在这样一份沉甸甸的人生面前，都显得苍白而又廉价。
他沉思许久，删删改改了好几次，最终，发出了一条消息。
【追】： 刚看完你的“自传”上半部，苏晴雪同学。
他等了几秒钟，看到对方的输入框立刻显示“正在输入…”，便知道她一直在等。
【追】： 你的笔记做得很好，但我觉得，页边角上那些小涂鸦才是真正的精髓。画得真好。
手机几乎是立刻震动了一下。
【喜欢画画的一盆兰花】： 你才看了一半？！我发了那么久！[抓狂]
【喜欢画画的一盆兰花】： 不过……你真的觉得我画得好吗？那是我上课无聊画的，画的是一只在打瞌睡的猫。下次给你画个你跑步的样子！[得意]
看着屏幕上那个得意的表情，李辉耀仿佛能看到她此刻正扬着下巴，一脸“快夸我”的可爱模样。他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加深了。
他没有继续聊画画，而是切入了另一个她很在意的点。
【追】：嗯，听你描述，你姐姐一定很酷吧。我猜，她打人肯定很疼吧。[害怕]
【喜欢画画的一盆兰花】： 那是！我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不过她现在老是管我，好烦的。[撇嘴] 你呢？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李辉耀心中一动，觉得这个话题很有趣。
【追】： 我在家排老三。上面一个大哥，一个姐姐。
【喜欢画画的一盆兰花】： 哇！那你岂不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个！[星星眼]
【追】： 算是吧，可能吃得苦最少？[捂脸]
【追】： 那给你猜个谜，我大哥叫李辉光，你猜，我姐姐叫什么？
这个问题，瞬间勾起了苏晴雪的好奇心。她没有立刻回答，李辉耀能感觉到，屏幕那头的她，正在认真地思索着。
过了好一会儿，消息才弹出来。
【喜欢画画的一盆兰花】： 李辉……芒？光芒耀眼？
【追】： 哈哈，有点接近了，但不对。再猜。
【喜欢画画的一盆兰花】： 猜不到啦！快告诉我！[抓狂]
【追】：好吧， 她叫李辉宗。
屏幕那头沉默了。李辉耀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那一脸问号的表情。
【喜欢画画的一盆兰花】： 宗？光宗耀祖？！
【追】： bingo！我爸妈希望我们兄妹三人，能光宗耀祖。所以大哥是“光”，姐姐是“宗”，我是“耀”。
【喜欢画画的一盆兰花】： 噗……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笑的！但是……但是真的好好笑啊！光宗耀祖……你们爸妈也太有才了！[笑哭][笑哭]
李辉耀能从她的文字里，感受到如此毫无顾忌的大笑。那笑声清脆、爽朗，充满了感染力，让他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
他忽然觉得，这个女孩，真的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