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骨窟心核
万骨窟的入口在残阳下泛着森白的光，数万根白骨堆叠成狰狞的拱门，每一根骨头上都刻着扭曲的血色符文。月飞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剑身上还残留着穿过无回沼时沾染的黑色淤泥，此刻却仿佛感应到了窟内的血腥气，微微震颤着发出低沉的嗡鸣。
“都小心些。”他侧头看向身后的两人一魔，雅玲指尖萦绕的仙气在接触到窟口气息时泛起细碎的涟漪，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肖飞正低头检查着袖中灵玉，那枚能净化浊气的玉石此刻安静地躺着，却隐隐透着不安的温热；而魔族长老枯骨的眉头早已拧成了疙瘩，他布满褶皱的手按在骨杖顶端，杖头镶嵌的幽蓝魔晶忽明忽暗。
“噬魂阵已破，但这里面的东西，比阵法更邪性。”枯骨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老身活了三百年，从未闻过这么重的死气。”
雅玲抬手拂过眼前的空气，白皙的指尖立刻沾染上一层淡淡的红雾，她凑近鼻尖轻嗅，脸色瞬间凝重：“不是普通的血腥味，里面混着灵魔族的气息——还有炼化活物时特有的焦糊味。”
肖飞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骨窟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密信里说的心核，恐怕就藏在最里面。我们走，尽量别惊动里面的东西。”
三人一魔敛声屏气地踏入窟内，甫一进入，浓烈的血腥味便如实质般扑面而来，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嵌满了不规则的血晶，这些凝固的血色晶石像是某种生物的鳞片，在微弱的红光中折射出诡异的光泽，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贴在潮湿的地面上如同蠕动的蛇。
月飞举剑在前，剑气劈开前方厚重的浊气，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银弧。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与脚下碎石的摩擦声交织在一起，在这死寂的通道里显得格外突兀。雅玲紧随其后，仙镜悬浮在她身侧，镜面反射着血晶的红光，照亮了前方三丈的路。肖飞走在中间，时不时停下脚步，指尖在空气中虚点，似乎在测算着什么。枯骨断后，骨杖每一次敲击地面，都会发出沉闷的回响，像是在与这窟内的某种东西共鸣。
行至约莫半柱香的功夫，通道突然变得开阔起来，原本仅容两人并行的窄路豁然开朗，形成一个圆形的石室。石室中央立着八根刻满魔纹的石柱，柱身上缠绕着早已干涸的黑色藤蔓，藤蔓间隐约可见零碎的骨片，想来是曾经试图逃离的生灵留下的痕迹。
“这里有打斗过的痕迹。”肖飞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撮灰白色的粉末，凑近一看，粉末中还夹杂着细小的金属碎片，“是天界制式的铠甲碎片，但被浊气腐蚀得很严重。”
雅玲的仙镜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震颤，镜面光芒闪烁不定。她急忙稳住镜身，只见镜中浮现出模糊的影像：十几个穿着天界铠甲的仙兵正与一群黑袍人厮杀，仙兵的法宝在接触到黑袍人周身的浊气时纷纷崩碎，最终一个个倒下，被黑袍人拖向石室深处。
“是三个月前失踪的天枢营卫兵。”雅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玉帝派他们来魔界探查异动，没想到……”
月飞的目光落在石室角落的一堆骸骨上，那些骸骨的胸骨处都有一个整齐的空洞，像是被某种利器精准地挖走了心脏。他走上前，用剑鞘拨开骸骨，发现每具骸骨的额头上都刻着一个相同的骷髅印记——与密信落款处的印记如出一辙。
“是玄穹的人干的。”月飞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们不仅要心核，还在收集仙骨。”
枯骨突然“咦”了一声，他拄着骨杖走到一根石柱前，伸手抚摸着柱身上的魔纹：“这不是魔族的阵法，倒像是……天界的镇魂咒，但被人篡改过了。”他指着其中一个扭曲的符文，“原本是镇压邪祟的，现在被改成了聚灵阵——不，是聚浊阵！”
肖飞闻言立刻起身，快步走到石柱旁仔细查看，片刻后倒吸一口凉气：“他在用仙兵的骸骨和灵魔族的血肉养这阵法！这些血晶就是阵法的节点，每吸收一份生灵精气，就会变得更凝实。”他抬头望向石室尽头的黑暗，“前面就是阵法的核心，心核一定在那里。”
就在这时，前方通道的深处传来一阵重物拖拽的声响，粗糙的地面与某种坚硬物体摩擦，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其间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呜咽，像是少女的哭泣，又像是濒死的哀鸣。
月飞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一魔瞬间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慢了半拍。他示意众人留在原地，自己则猫着腰，提剑悄无声息地向通道拐角摸去。血晶的红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他紧抿的嘴唇映得通红。
靠近拐角时，呜咽声变得愈发清晰，还能听见几个低沉的男声在交谈，话语中充满了不耐烦。月飞悄悄探出头，只见前方是一个更为广阔的空间，正中央矗立着一座黑色的祭坛，祭坛上刻满了与石柱上相同的魔纹，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四个穿着黑袍的人站在祭坛边，其中两人正拖着一个蜷缩的身影往祭坛上走。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魔族少女，她的黑色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单薄的衣衫早已被撕裂，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她的手脚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着，脚踝在拖拽中被地面的碎石磨得血肉模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脖颈处，一枚菱形的晶石正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晶石边缘与她的肌肤相连，隐约可见细密的血管状纹路——正是密信中提到的“心核”。
“快点，大人说了，必须在子时前完成献祭。”一个黑袍人不耐烦地踢了少女一脚，少女痛得闷哼一声，却咬紧牙关不肯再发出一点声音。
另一个黑袍人嗤笑一声：“这灵魔族的丫头骨头倒硬，抓来三天了，愣是没吭过一声。”他伸手想去摸少女脖颈处的晶石，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手背上立刻冒出一串水泡。
“别碰！心核与她的心脏相连，没完成炼化前，碰了会被灵魔血反噬。”为首的黑袍人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月飞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握紧长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灵魔族是魔界中最为特殊的种族，他们天生能与天地间的浊气共生，却性情温和，从不主动招惹是非。玄穹竟用他们的心脏来炼化心核，如此残忍的手段，简直令人发指。
他悄悄退回石室，将所见所闻告知众人。雅玲闻言，仙镜上的光芒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他们要献祭那孩子！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肖飞眉头紧锁：“祭坛周围的魔纹已经开始发光，说明献祭仪式即将开始。硬闯肯定不行，那些黑袍人的实力不弱，而且我们不知道祭坛有没有其他机关。”
枯骨突然开口：“老身知道灵魔族的一个秘密。他们的血液里含有一种特殊的灵力，能暂时压制浊气。如果能拿到那丫头的一滴血，或许能破坏祭坛的阵法。”
月飞点头：“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雅玲用仙镜干扰他们，肖飞趁机救下少女，枯骨长老负责破解阵法。”他深吸一口气，剑身上银光大盛，“行动！”
话音未落，月飞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拐角，长剑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直刺为首的黑袍人。“有入侵者！”黑袍人反应极快，侧身躲过剑气，同时挥手召出一面黑色的盾牌，挡住了接踵而至的攻击。
另外三个黑袍人立刻将少女护在中间，其中两人抽出腰间的弯刀，恶狠狠地扑向月飞。雅玲紧随其后，仙镜在空中旋转一周，射出数道白光，精准地打在祭坛的魔纹上，绿光顿时黯淡了几分。
“找死！”为首的黑袍人怒吼一声，黑袍无风自动，露出里面布满魔纹的手臂。他抬手一挥，一股浓稠的浊气如潮水般涌向月飞，所过之处，地面的碎石都被腐蚀成了黑色的粉末。
月飞不敢大意，脚尖点地，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退，同时长剑挽出一个剑花，剑气形成一道屏障，暂时挡住了浊气的侵袭。“肖飞，动手！”
肖飞早已趁乱绕到祭坛侧面，他瞅准一个空档，猛地向前一冲，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精准地割断了捆住少女的麻绳。少女显然没料到会有人来救她，愣了一下，随即被肖飞一把拉起：“跟我走！”
“想跑？”一个黑袍人发现了他们，转身挥刀砍来。肖飞将少女护在身后，徒手迎上，指尖凝聚起一道微弱的灵光，竟硬生生接住了刀身。他毕竟是天界的文曲星转世，虽不以武力见长，但体内的仙气也非普通魔族可比。
枯骨趁机冲到祭坛边，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陶罐，里面装着一些墨绿色的粉末。“丫头，借点血！”他喊道。少女反应过来，立刻咬破指尖，将一滴黑色的血液滴入陶罐中。枯骨将血液与粉末混合，念动咒语，随后猛地撒向祭坛的魔纹。
“滋啦——”粉末接触到绿光，立刻冒出刺鼻的黑烟，魔纹上的绿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祭坛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不好！阵法要破了！”为首的黑袍人脸色大变，不顾一切地冲向祭坛，想要阻止阵法崩塌。
月飞岂能让他得逞？他剑随身走，如影随形地缠上黑袍人，剑气纵横交错，逼得对方连连后退。雅玲的仙镜也适时射出最强的一道白光，正中黑袍人的后背，黑袍人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黑血，踉跄着摔倒在地。
另外两个黑袍人见势不妙，对视一眼，竟同时冲向少女，看样子是想抓住她作为人质。肖飞将少女推开，自己迎了上去，他虽不擅长近战，但身法灵活，一时之间倒也与两人周旋得不相上下。
少女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她看着眼前混乱的战局，又摸了摸脖颈处的晶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突然开口，声音虽虚弱却异常清晰：“心核……是用我们灵魔族的心脏炼化的……”
正在激战的众人闻言都是一愣，月飞趁机一剑挑飞一个黑袍人的弯刀，雅玲的仙镜则将另一个黑袍人困在了镜中世界。为首的黑袍人见状，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月飞一脚踩在背上，再也动弹不得。
少女继续说道：“玄穹抓了我们全族……每炼化一颗心核，他的浊气就强一分……这是最后一颗……”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脸色也愈发苍白，“若被炼化，灭世珠就成了……”
话音未落，整个洞窟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头顶落下无数碎石，窟顶的黑暗中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那笑声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每个人的心脏都跟着抽紧。
“哈哈哈……终于等到你们了。”
一个笼罩在黑雾中的身影缓缓从窟顶降下，黑雾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尖把玩着一枚黑色的玉简。随着身影的靠近，周围的浊气变得愈发浓郁，连月飞的剑气屏障都开始出现裂痕。
月飞握紧长剑，警惕地盯着那道身影：“你是谁？”
黑雾缓缓散去，露出一张与玉帝有三分相似的脸，只是眉眼间满是阴鸷和疯狂。他看着月飞等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本君乃玄穹，玉帝胞弟。”
肖飞脸色骤变：“是你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玄穹嗤笑一声：“五界平衡？不过是束缚强者的枷锁。待我用万颗心核聚成灭世珠，这五界便由我主宰！”他的目光落在少女脖颈处的晶石上，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最后一颗心核，多谢你们为我带来。”
月飞将众人护在身后，剑身上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璀璨：“有我在，你休想得逞！”
玄穹冷笑一声，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在少女面前，伸手就向心核抓去。月飞反应极快，长剑破空而至，逼得玄穹不得不后退闪躲。
一场新的激战，在这血腥弥漫的万骨窟深处，正式拉开了序幕。而他们都知道，这不仅仅是为了拯救灵魔族，更是为了守护整个五界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