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浔低声应了一句，嗓音温柔得不像话。
池珣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清浔终于轻轻将手抽出来：“你做噩梦了。”
池珣点了点头，眼神却仍旧盯着她，像是在确认她真的在这儿，而不是梦里虚幻的影子。
清浔站起身，轻声说：“没事了，睡吧。”
她转身想离开，池珣却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别走。”
声音极低，带着点犹豫，也带着点未说完的心思。
清浔没有转头，只是站在原地，低声说：“……我就在外面，不走。”
门口那一声雷还未散尽，窗外又亮起一道闪电，像刀光劈过夜空，紧接着，是更沉闷的一声轰鸣。
清浔刚准备离开，身后那道低低的声音却突兀响起。
“我……有点怕打雷。”
她怔住了，转身看去。
池珣坐在床上，姿势没变，但眼神里那点掩饰不住的羞涩和脆弱，清晰得几乎在空气里起了涟漪。
雷声又响了一声，她看到他睫毛轻轻一颤，像受惊的小兽。
他没有看她，只是低头盯着自己被子上的某一处折痕，像是努力把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
可那句“我怕打雷”，却像是穿过层层薄雾的信号弹，把他平时的清冷与自持一下子剥落得干干净净。
清浔心里忽然一软。
不是怜悯，是那种被信任的温热悸动。
像是那个永远站在高台上的人，突然把自己卸下来一角，只在她面前。
她走回去，语气轻柔得仿佛羽毛扫过夜色。
“……那我留下来陪你。”
池珣抬头看她，眸子里像是泛起细碎的光。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清浔环视了一圈，从他床边另一侧拉来一个枕头，放在了他旁边的位置。
整个动作安静、自然，又带着一点被夜色渲染过的亲昵。
她掀开被角，躺了下去，刻意和他之间保持了一个适中的距离，却还是能感受到彼此之间那点微妙的气息流动。
两人肩并肩，眼睛都望着天花板，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小夜灯也不知什么时候熄了，房间一下子陷入黑暗。
只剩下窗外偶尔闪过的电光，把天花板照亮一瞬，又迅速归于寂静。
更近的，是彼此的呼吸声，在黑暗里逐渐清晰，甚至开始影响心跳节奏。
清浔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咚咚”声，不像是因为害怕，更像是因为他就在身边。
她努力让自己呼吸放慢，不去注意两人中间那小小的距离，却偏偏感官在黑暗中被放大，
每一次被褥轻微的摩擦声，每一次对方微不可察的动静，都像是被无限放大后送进耳朵。
池珣也没睡着。
他盯着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的天花板，眼睛却亮着，像是潜藏在水底的星光，安静，却无法忽视。
他突然轻声说：“谢谢你。”
清浔侧头看他：“我又不是第一次陪你。”
“可这次……不太一样。”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了这夜晚的脆弱边界。
“哪里不一样？”她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语气也放轻了。
“以前你是助理。现在……”他顿了顿，没说完。
空气凝滞了一瞬。
清浔微张了口，却也没追问，只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那口气温热地消散在空气里，仿佛落在他耳边，也落在两人之间那尚未说破的某一层轻纱之上。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幕，雷声滚滚。
池珣轻轻动了一下，像是想再靠近她一点，但又压抑住了这个动作。
“你真的怕打雷？”清浔低声问，声音几不可闻。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自嘲般地笑了笑。
“有一次……小时候在片场，导演为追效果，用真雷电拍夜戏，结果机器出故障，他们都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在雨里。”
清浔没出声。
她忽然明白了，他怕的不是雷，是记忆里那个被丢下自己。
又是一道雷劈裂夜空，几乎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更为刺眼，瞬间将整个房间照得通明如昼。
天花板、墙角、那张宽大的床，乃至床上两人彼此呼吸交缠的间隙，都在这一瞬被光线清晰地描摹出来。
清浔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池珣已经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是那种控制不住的、肌肉紧绷下的本能反应。
他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做出过激动作，只是身体轻微一僵，指节不自觉地收紧了一点。
就在这一刻，所有他平日里维持的冷静与自持，都像被雷声敲碎了一角。
清浔转头望他。
黑暗重新吞没房间，他的轮廓再次模糊了，
那种突如其来的脆弱，带着某种让人想要靠近的吸引力。
清浔没多想，把手慢慢伸了过去，轻轻地，牵住了他放在身侧的那只手。
池珣似是微微一愣，掌心一滞，却没有挣开。
反而像是在试探一样，指尖回扣了一点。
清浔小声说：“……如果害怕的话，就一直牵着吧。”
池珣没有立刻回应。
但他的手掌却包得更紧了些，指节微微收拢，与她十指交握，掌心贴掌心，传来一股稳定却滚烫的温度。
明明只是最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像是一种无声的依赖与信任。
两人静静地躺着，谁都没有再说话。
窗外的雷声仿佛也被这份沉默所安抚，逐渐拉远，只剩下雨点打在窗上的细碎声响。
清浔低头，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能感受到他握着她的手，微热的、真实的，带着一点点湿润的薄茧。
他像是太久没这样握住一个人，也太久没有允许自己依靠什么人。
黑暗中，那股温度从指尖渗透进来，沿着手臂蔓延开来，一点点包裹住清浔的心脏。
她的呼吸慢慢稳下来，心却跳得更快了。
“……你小时候怕雷，是不是都一个人熬过来的？”她低声问。
池珣停顿了很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没关系，以后我陪着你。”她说。
这次，池珣没有回答。
只是更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