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部选的驻扎地稍微贫瘠一些,肯定是比不上乌兰部的。在草场争夺中,塔塔部的迁徙会晚于一些大部落,以防争夺营地而起冲突。
接到萨仁后,秦过他们要在夏至之前迁徙到夏营地去。
春营地向阳,夏营地则要选择阴坡或者河畔,还要往高海拔的地方走去避暑。
秦过还没马匹高,和阿央珏上马的时候是被人抱上去的。
但是下马他就帅气多了,揪着缰绳往马下一个打滚,稳稳落地。
落地还不算,他张开双手对着马上的阿央珏说:“阿珏,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萨仁都被他逗笑了。
偏偏阿央珏还听他的话,从马上纵身一跳,吓得萨仁都觉得腿软。
秦过稳稳地抱了老婆个满怀,还转了一下泄力,阿央珏的裙子在空中转了个漂亮的弧度。
“这臭小子!”萨仁皱着眉,“摔了人家怎么办!”
“额吉!额吉!”秦过牵着阿央珏往萨仁这边跑,一边跑一边喊,“我回来了!”
凑得近了,萨仁也看清了阿央珏脸上的疤痕,微微吸了一口气。
疤痕是一种灾厄的封印标志,是危险警示牌。被萨满烙印过的痕迹表示这是部落里面的“赎罪童”,是部落里面的不祥。
萨仁又看了一下两人亲昵牵在一起的手,人走到面前,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笑着看秦过:“这一路顺利吗?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秦过高高兴兴的说,“额吉!我带回了新娘!”
萨仁今天大喜又大惊,肚子里七个月的孩子动了一下,她捂着肚子没说话。
其余几个小孩子则是见怪不怪。
秦过对阿央珏多好啊,猎到的东西第一个给阿央珏,还找了绸带给阿央珏编小辫,猎了鹿都不给他们看一眼乐颠颠儿牵给阿央珏,怕阿央珏无聊还教他学骑马……
唯有身后的乌蒙有一种果然如此的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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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家也穷,人丁不多,六个人挣扎在温饱线。去年严寒的时候,疾病还让长生天带走了他们最小的孩子。
一群人回来,好客的舅舅宰杀了一头羊来款待众人。
乌蒙带着孩子们有些拘谨。
舅舅非常高兴,他拍拍秦过的肩膀,对着萨仁欣慰道:“他长大了,他的眼中有火,面上有光。”
游牧的历法依赖草木枯荣,缺乏固定的日期记录,孩子们一般只在出生时和三岁的时候庆祝一番,其余时间,也就只有成人礼是大事情了。
男性需要掌握骑术、射箭、搏克(摔跤)并完成首次狩猎或者征战。女性则是需要精通各种乳制品的加工、制毡、并可独立管理内务。
这种仪式对于贵族来说,除了能力的认证外,还有宗族的认可。
秦过的成人礼需要去塔塔部的主部落,找他的叔叔。
萨仁说:“部族里的人不会真心祝福他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秦过那便宜叔叔才和乌兰部落联手想要弄死秦过呢,这笔账还没算清楚,现在秦过跑去让他办什么仪式,这不是赶着上门去找打?
舅舅喝着酒骂:“不是我说,那位脖子上面顶着的是牛头。”
秦过拉着阿央珏说小话:“舅舅在说我的叔叔,我的叔叔不喜欢我。”
阿央珏说:“舅舅说的对。”
孩子们在一边咯咯咯的笑起来。
吃完一顿宾主尽欢的饭,舅舅的部落准备迁徙,秦过要接走萨仁了。
肯定不能回他们之前待的地方了,那个小聚集地遭遇了两次狼的袭击,吉塞家的大儿子还被狼咬死了,早就四分五裂去别的地方居住了。
听说吉塞家过得很不好,吉塞家的二儿子继承了哥哥的遗产和老婆孩子,但是他们都有些精神失常,嘴里总念叨着长生天愤怒了云云,大病一场,还没好。
萨仁说:“虽然没有举行成年礼,但是你为自己争取到了统领的资格,你可以决定去哪里。”
这就是要把之后的家庭事务的决定权交给秦过。
秦过肯定不会回塔塔部,他要选择合适的地方自己扎营。
自己扎营意味着他们将失去集体放牧草场的资源,也会丧失部落的保护,除了抵抗自然的资源匮乏之外,还需要抵抗战乱之中的不确定性。
萨仁和辛德大叔对视一眼,没有反驳。
走之前,秦过问阿央珏:“我想给舅舅留下一匹马作为答谢。”
阿央珏抱着狼说:“这是你的马,你可以做一切决定。”
“你将是我帐篷的女主人,以后你会掌握我们穹帐的钥匙,分配我们的经济,我的东西都是你的,所以我要问问你。”
两只小狼睁开圆溜溜的眼睛,扒拉在阿央珏的臂弯里面奶声奶气的哼哼唧唧,似乎在应和着秦过的话。
于是阿央珏点点头。
秦过这才牵了一匹枣红色的马送到舅舅手上:“这是我战斗的胜利品,我将它作为赠礼送给您,长生天不会辜负每一位勇士。”
原身的舅舅才四十多岁,他作为追随原身父亲的部众,身上留下了伤疤,财产也被抢夺,这些年并不宽裕。年前萨仁被排挤受欺凌的时候,恰逢冰雪掩路,他又丧失了幼子,如今已经半头华发。
草原上的风霜吹得他的脸庞皱纹深刻,他濡湿着眼眶对秦过说:“照顾好你的母亲,我期待着再次为嘉措的血脉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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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背上的民族季节性的迁徙,并不是简单的“逐水草而居”。
三季的轮牧适应着草木的生长周期,牧民还会留出神山禁牧区,来保证生物的多样性。
这种移动使得阶级固化非常困难,他们不追求居有定所,土地和牧草都是长生天赐下的,人只是借用者。
蓝天白云之下,他们就像候鸟一样,经历着每一年都要经历的生命轮转,时间和空间变成了从头到尾相连的圆环。
日子也是好起来了,秦过又用两匹马换了十多只羊和三头牛,牵着到了驻扎地。
清点财产:十匹马,十五只羊,三头牛,两只狼,十只兔子。
一朝暴富,开始忘本。
秦过每天都要吃肉,什么狍子兔子野鹿子,黄羊盘羊大角羊,还有一次几个小伙子一起猎了一头野猪。
肉食足够,秦过这具身体的年龄还小,正是精力旺盛,高消耗的时候。
他天天带着三个小伙子锻炼完,就牵着阿央珏满山跑。
小狼真的像秦过说的那样,长得非常快。
早产的亏空被用马奶和鹿血补上后,它们开始健壮的成长。阿央珏给它们取名,一只叫巴彦(富裕),一只叫朝鲁(坚韧)。
巴彦和朝鲁每天就黏在阿央珏身边,当然,因为秦过每天黏着老婆,所以小狼也认识秦过的味道,接受了两次投喂,这两只小狼对着秦过摇尾巴摇的欢。除此之外,它们平等的不喜欢任何人。
秦过满意的说:这鹿血奶没白喂。
阿央珏已经梳了双辫了,双辫上光秃秃,秦过还骑马跑了满山,找了很多漂亮的小石头,打磨成一颗颗圆润的珠子,给他编成了漂亮的珠链,缠在阿央珏的头发上。坠着绸带一闪一闪。
乌蒙看着这两孩子每天开开心心的,多次欲言又止,她对秦过倒是没意见,要是阿央珏真的是个女孩,这也算是太好命了……
但是阿央珏是男孩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