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慈宁宫感染痘疫加上皇后有小产迹象,今年的除夕过的格外平常。
也是到了这时侯,在皇帝开口后,富察琅嬅才松手将宫权分给了舒妃和嘉妃。
过了元宵,天气逐渐回暖,而慈宁宫中甄嬛也已经昏迷三日了。
云舒日常代皇后来慈宁宫送些东西,看着朱门前的御林军,她勾了勾唇。
命真硬,拖这么久。
回长春宫的路上,紫禁城忽然飘起了小雨,云舒伸手看着掌心的雨滴,眼皮一跳:“这雨来的太早了。”
宫道泛着冷光,云舒踩着逐渐潮湿的青砖前行……
长春宫的朱漆门大开着,云舒刚进门,就看见庭院中慌乱走动的宫女太监。
云舒皱眉不解:“发生什么事了?赵公公呢?!”
秋水看见云舒回来了,声音一下子就大了起来:“姑姑!皇后娘娘早产了,赵公公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云舒一听这话,顾不得满院的宫人,赶紧朝暖阁跑去,撩开湘妃竹帘时,正看见青雀和青黛几个宫女将皇后扶到床上去。
众人见她进门,原本慌乱的眼神像见了主心骨,几个小宫女下意识往她身边靠。
“青雀去小厨房吩咐烧热水,水温要比寻常高出三分。”云舒走到铜架前,打湿帕子走到床前。
“还有,让小厨房熬参片粥,要稠得能挂勺。青黛,把东次间的软垫全搬到暖阁,记得垫上三层棉褥……”她语速极快。
指尖棉帕轻轻擦过富察琅嬅的额头,忽然顿住,抬头看了眼窗外的绵绵细雨,“翠羽,再去抬几个银丝骨炭盆进来。”
“是。”
富察琅嬅半靠在金丝楠木雕花大床上,鬓发散乱地沾着冷汗,苍白的唇瓣咬得发紫。
云舒赶紧用沾了温水的帕子擦拭,触到富察琅嬅掌心时心里一沉——凉得几乎没了温度。
“娘娘别怕,太医就快到了。”她压低声音,拇指轻轻揉按皇后腕间的内关穴,忽然瞥见侍立在旁的绿枝正抖得像筛糠,眼尾还挂着泪痕。
云舒心头一紧,拽着她退到屏风后:“说,到底怎么回事?”
绿枝扑通跪下,指尖攥紧了云舒的裙角:“今晨娘娘听了叶天士的话去御花园散步,路过碧瑶台时……听见大阿哥在和大福晋说话,说、说娘娘当年害了哲妃娘娘……”
绿枝的声音越来越轻,“娘娘回来后就说肚子疼…”
云舒思索着这是阴谋的可能性,就在此时,屏风外突然传来赵一泰的声音:“叶天士…快……”
云舒猛地掀开帘子,就见叶天士正被赵一泰架着踉跄进门,腰间的药箱还沾着雨点。
她侧身让出路,目光扫过跟在太医身后的产婆队伍,忽然定在最后那个灰衣妇人身上——对方垂着头,可袖中露出的一截白色,让她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皇后娘娘脉象虚浮,这胎……”叶天士捻着胡须的手突然一抖,“需得请示皇上,保大还是保小?”
“放肆!”皇帝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明黄色龙袍卷着冷风掀开门帘,身后跟着珠光宝气的众妃嫔。
嘉妃抚了抚鬓边的碎珠流苏,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皇上,叶太医也是到了危急时刻,不得不问啊……”
“嘉妃娘娘!”云舒突然拔高声音,众人惊得抬眼,却见她已经跪在皇帝面前,“皇上,皇后娘娘为皇家绵延子嗣,此刻正拿命相搏,哪容得旁人说三道四?”
她叩首时,发间珠钗磕在地砖上发出脆响,“奴婢斗胆,请皇上让无关人等退至偏殿,莫扰了娘娘生产!”
皇帝浓眉一挑,眼中闪过赞许:“不枉皇后疼你一场。”
他挥袖屏退众人,目光落在云舒身上时多了几分审视,“朕记得你叫云…云舒?”
“回皇上,奴婢确实唤作云舒。”她起身时瞥见那灰衣产婆正往暖阁角落缩,指尖暗暗扣住袖中藏着纸包……
殿外雨声渐急,暖阁内却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炭盆里的银丝炭噼啪作响,将皇后的脸映得通红。
“娘娘,再使把劲!”稳婆们齐声催促,云舒却注意到灰衣妇人袖中突然滑出个纸包,细粉簌簌落在炭盆里,腾起几缕异样的青烟。
她瞳孔骤缩,猛地扑过去踢翻炭盆,火星溅上裙角烧出焦洞:“来人拿下!这产婆有鬼!”
混乱中,众产婆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住了动作,云舒皱眉呵斥:“今日,若为娘娘平安接生,来日你们所有产婆都是有功之人,皇后娘娘必有重赏!
但若还有不安分的,此人曝尸荒野,也将是你们的归宿!”
云舒话音刚落,富察琅嬅终于发出一声痛呼,七阿哥的啼哭也随之响起——可那哭声却格外微弱,稳婆脸色大变:“不好,脐带绕颈!”
云舒紧抿着唇,看产婆们都不敢上手,直接扯过剪子割断脐带,忽然见皇后双目紧闭,唇色迅速变得青紫。
她猛地撕开皇后衣领,就见心口已泛起青黑,正是血崩之兆。
云舒突然想起自己的灵泉,可这里人太多了。
她猛的想起什么:“青雀!去娘娘的妆奁深处,拿那个金漆小盒来!”
青雀手止不住的颤抖,“是,是!”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手脚并用重新站起身来,跑了出去。
那是富察家送的保命丹,生璟瑟的时候没有用上,没想到时隔多年,现在还是用上了。
丹药化在温水里灌下时,皇后喉间发出细碎的呻吟。
云舒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忽然听见殿外传来雀跃的通报:“雨停了!乌云散了!”
皇帝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众人跪了一地,没人敢劝皇帝产房污秽。
看着裹在锦被里的小皇子,皇帝眉眼舒展:“七阿哥就叫永琮吧,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
舒妃等人鱼贯而入时,就听见了这么一句。
金玉妍不懂这名字的寓意,可意欢这个才女知道:七阿哥是嫡子,皇上重视也是应当的。
今日的主角不是她们,但众妃嫔脸上俱是恭谨的笑意。
云舒退到角落擦拭药碗,忽觉指尖被轻轻拽住——皇后不知何时醒了,眼角挂着泪,却勉强扯出笑来:“幸亏有你……”
窗外,雨后初霁的阳光正斜斜切过长春宫的飞檐,落在云舒身上。
她望着殿内众人围绕七阿哥的热闹景象,眼中意味不明。
檐角残雨坠落,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