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悲哀。
“你太天真了，阿黎。”
黎愿困惑的歪了歪脑袋，不明白路易的意思。
路易又抿了一口红茶。
“要知道，面对一颗隐藏的炸弹时，所有掌权者的第一反应，必然是付出一定的代价将其彻底拔除，而非耗费无法预知的时间和精力，去采取希望渺茫的监管和防爆措施。”
黎愿依旧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却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望着黎愿依旧懵懂的神情，路易轻叹一声。她的心智过于纯粹，路易甚至有些不忍开口揭露这冷冰冰的真相——
“一部分参加新生联赛的选手安危，就是星际联邦决定付出的代价。”
这回，黎愿听懂了。
“你是说……星际联邦为了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揪出被星兽操控意识的那个人，临时加设了远征之途这一环节？”
路易眼中一片冰凉，微微颔首。
“与那人一队的四名选手……就是引诱他动手、继而暴露的诱饵。”
一瞬间，黎愿浑身发凉，明明是初夏的气候，她却打了个寒颤。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既然要找诱饵，为什么不干脆等联赛开始大家聚在一起？这样他动手的概率岂不是更大？”
“阿黎……你要知道，星际联邦愿意抛出四个天才的命作为代价，但这不代表联邦愿意将全星际上百个天才的命都作为赌注。一旦事情超出控制……没人能承担这个损失。”
“那……星际联邦又怎么能确定，这个人一定会在远征之途上伤害自己的队友呢？万一他的目的根本不是这个呢？万一他生性警惕不肯暴露自己呢？”
路易似乎早就猜到了她会有这样的疑问。
“是的，星际联邦无法确定，所以，联邦将今年的赛区定在了星兽的前母性，赛洛特星。”
“你应当知道，赛洛特星自能源核彻底被毁后，磁场变得极为混乱。越接近那里，星兽们就会愈发暴露嗜血杀戮的本性……也因此，星兽们最终彻底舍弃了这颗母星。”
“被星兽操控意识的人，会在潜移默化中被星兽的这一特性影响，进而无法顺利执行任务。所以，赛洛特星看似危险，但实际上反倒是对于参赛选手的一重保障。”
路易的解释可以说是十分耐心且详细，但黎愿越听就越感到心惊。
突然间，她想起了那个经典的电车轨道问题——
是眼睁睁地看着一群人面临死亡威胁，还是为了拯救一群人去杀死几个本有机会活下来的人？
很显然，星际联邦交上了自己的答卷——他们选择为了多数人而牺牲极个别人。
“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黎愿失神地轻声呢喃。
眼看着黎愿面色愈发苍白，路易面上浮现一丝苦笑。
“阿黎，这件事情无法改变，我告知于你，只是希望你在远征之途中，务必谨慎再谨慎，即便是面对队友，也要保持十二分的警惕。”
“一旦发生了最糟糕的状况……不要犹豫，全力击杀。”
黎愿垂下的睫毛轻颤，闻言呆呆地抬头，“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这是绝密。所有参赛选手中，应当只有你一人知晓。”
“那学长……为什么将这件事告诉我呢？你难道不担心我就是那个被星兽操控的人吗？”
路易放下手中的茶盏，唇角微扬。
“如果你是被操控的人，就不会在一个月前的那起星兽袭击事件中拼死救下那名圣者级治愈师。”
“毕竟，星兽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治愈师。”
……
夜晚，黎愿躺在路易准备的卧室中，心乱如麻。
这种绝密的消息路易是如何得知的？
为什么要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将这个秘密告诉她？
被操控的会是她的队友吗？
如果朝夕相处的同学真的对着自己挥刀相向，她真的能下得了手吗？
……
种种杂乱的念头交织缠绕在脑海中，让黎愿感到无端烦躁。
于是她干脆离开屋子。在晚风中，独自一人绕着这栋庄园缓缓漫步，试图借助室外清新的空气理清思绪。
夜晚的庄园没有了白天那种令人下意识紧绷的肃穆感，随处可见的暖黄色路灯为整栋庄园增添了一种令人放松的静谧氛围。
黎愿漫无目的地逛着，不知不觉寻到了后花园的一处长椅秋千，走近一看，才发现路易竟然也在。
路易手中正捧着一本书，垂眸专注地阅读。听见她的脚步声才抬起头，有些惊讶地望向面前的少年。
“阿黎？……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
黎愿纠结片刻，还是走了过去，静静地坐在了路易身边。
“我、我睡不着。”她的声音低低的，被流动的晚风裹挟着，很快就消散地无影无踪。
可路易依旧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细微的声音。
他将手中的书合上，像一个兄长一般轻轻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发顶。
“阿黎，知道我为什么可以放心的将这个秘密告诉你吗？”
昏黄的灯光下，路易的脸半明半暗，紫色的眸中似乎揉进了点点星河，衬得那张本就俊美无铸的面容更似妖孽一般。
黎愿呆呆的望着他的脸，一时间有些晃神，过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摇了摇头。
路易轻笑一声，缓缓开口：”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耀眼的生命力。某种直觉告诉我，你一定会登上更大的舞台。”
“所以，不必惊慌，你的脚步绝对不会止于此。”
青年声音轻缓，带着不易察觉的安抚语气，开解着身旁迷茫的少年。
黎愿被夸得有些脸红，更多的还是半信半疑。
她刚准备开口谦逊一下，就听到一声巨大的“轰隆”声从天际传来。
打雷了。
她的胸腔都被这穿透力极强的雷声震得微微颤动，惊得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学长，你、你是不是昧着良心夸我呢？？老天奶都看不下去了！”
路易被她这清奇的脑回路逗得止不住发笑，正笑着，瓢泼大雨就突兀降了下来。
一瞬间，秋千上的两人就成了大眼瞪小眼的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