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岚城郊一处废弃多年的旧工厂。
黑市头子苏拉早已恭候多时。
当陆惟生驾驶的武装越野车带着十几架机械体出现在被夕阳浸红的天际线，苏拉缓慢地从晒日光浴的躺椅上坐起来，摘掉墨镜，嘴里冒出一连串难听的脏话——
借此来表达难以抑制的亢奋心情。
不久之前，清扫区战事吃紧。
根据卢泰西亚城主宫本雨签发的手令，黑市大宗交易全部停止，储存的货物强行低价出售给反叛军，收集的物资通通运往前线，确保能获得这场战役的胜利。
最开始，军火商们毫不在意。
既然天穹系统已经关闭，他们完全可以越过边境线，前往清扫区外更广阔的星际都市培植势力。
在暴利的诱使下，一支又一支商队踏上了征程。
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查理陈竟然命令巡逻队封锁了边境线。
别说是虹光主炮，一发幽灵副炮都足以轻松消灭整支商队，噩耗接二连三传来，渐渐地，商队歇了跨越边境线的心思，龟缩在黑市内等待这场战役过去。
从暮夏等到初冬。
却等来双方在衔尾蛇圣城外陷入僵持的消息。
如此一来，重新开张变得愈发无望，军火商们叫苦连天。
“这种时候，有奶就是娘啊。”
虞衡看了眼星际商人发来的定位，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这话说得不假，作为唯一一家能做到跨越边境线如入无人之境的公司，云界的现身无疑给这些萎靡的军火商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查理陈也算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当初要不是他命令Gasoline沿着天穹衍生出的边境线徒步巡逻，生哥也不至于对这片地界这么熟悉。”
“别提徒步了，那段时间我差点被累死。”
“至少你不用窝在基地里成天防着掠劫者那群家伙。”
“说起来，当时根本想不到，徐璈有朝一日居然会被我们一锅端。”
“……”
虞衡和牧盛聊得热火朝天。
为了伪装，两人都是皮夹克牛仔裤的装扮，虞衡嘴周粘了一圈络腮胡，牧盛则是剃掉了胡子，将粗糙的下巴用身体油抹得一片光滑，像是驰骋在荒野里的掮客——
看起来有股蔫坏的味道。
离开松林前，陆惟生同样换了装扮。
他平日里过于休闲，鲜少有正经打扮的时候，沈流云别出心裁地替他准备了一件天鹅蓝真丝衬衣，轻薄的面料贴合皮肤，扎进剪裁利落的西裤。
男子鼻梁上架一副银丝框眼镜。
原本两条眼镜腿上缠有繁复的藤条花纹，他嫌花哨，二话不说拆了个干净。
纤细的银边比金丝更为冷淡，将他骨子里的冷厉尽数勾了出来，但又被真丝衬衣的随性慵懒压下去几分，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
气质全靠眉骨调节。
挑眉增添艳色，皱眉则反向加重他身上的危险感。
陆惟生对各种材质的衣物适应良好。
他靠着椅背，长腿屈在过道里，绿瞳透过没有度数的镜片盯着光屏。
余光偶尔落在身侧。
他身边，苍芙卷着沈流云另外替他准备的轻便大衣，靠着车窗睡得正香。
虽然觉得“摸腹肌”这件事情不可理喻，但衣服却是给得痛快。
这不是陆惟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荒谬了。
他捻了捻干燥的指尖，将目光投向色泽逐渐暗沉的天幕。
废弃工厂的轮廓若隐若现。
随着武装越野和机械体的嵌合物缓缓驶近，苏拉命令手下打开废弃工厂锈蚀的大门，将这棵无比巨大的摇钱树迎进自己的地盘。
车子吱呀一声停稳。
苍芙睁眼。
眼神第一秒是冷的，但当视野里出现被她揉皱的灰蓝色大衣时，神情瞬间松弛下来。
她抓了抓睡乱的头发，将大衣塞到陆惟生怀里，迷迷糊糊问了一句：
“到了？”
“嗯。”
陆惟生将衣服接过来搭在臂弯，却坐着没动。
昏暗的车厢里，男子坐姿显得过于一本正经。
在车厢里几盏照明地灯的映照下，苍芙得以看清他大衣里的真丝衬衫，天鹅蓝起伏的弧度宛如水般流淌，不是饱和度过高的颜色，在暗色光线里与皮肤融为一体。
仿佛真的能看见优越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涨落。
苍芙眼睛微微睁大。
也就是短短两秒的功夫，陆惟生忽然开始慢条斯理地穿起衣服来。
光影打在银丝边框，又折射到胸口，如同水面泛起的涟漪。
蒙住镜片后男子敛起的狭眸，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知道他的动作极其优雅。
慢速放大了这种优雅感，而缓慢又富有条理的肢体语言在狭窄的空间里将掌控感散发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苍芙从里面读出了一种挑衅的意味。
有意思。
此时的虞衡等人都下了车。
苏拉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深知眼前这几位虽然气度不凡，但绝对不会是幕后boss级别的存在。
真正的大佬必定隐藏在最中间这扇车门背后。
不管是不是给他下马威，为了泼天的富贵，他苏拉都可以忍受。
但苍芙不可以。
她背后有车门，但她偏不从自己这一侧走，而是霸道地俯身，用全部力气压向陆惟生的一侧，强行从被他占满的过道里挤出去，同时伸手去勾门把手。
陆惟生皱眉，下意识仰头避让。
与此同时，车门发出一声清脆的“滴——”
在空旷无风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拉不自觉绷紧了后背，争取在这位能够随意出入边境线的大佬面前搏一个好印象。
苍芙率先从车里走出来。
弹力高领黑色毛衣和米色西裤包裹了她纤细的骨骼，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暂时没伸出来。
一缕凌乱的长发缠住这条看不清的胳膊，一同延伸进黑暗的车厢。
苍芙身后。
陆惟生狠狠偏过头去，咬住嘴唇，将差点溢出喉咙的闷哼咽回去，眼下两块皮肤憋出细密的潮红，星星点点的瑰丽色泽衬着银丝镜框，整个人乱七八糟的。
替商务谈判准备好的理智、冷静、疏离和漠然统统被搅散。
秩序感尽失。
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从后腰一路轻抚至肚脐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