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谁？好像不是咱们大队的吧？”于微坐在自行车后面问。
两人刚回到村口，就看到一穿着破烂衣服的男同志背着一个黑色的小包袱，蓬头垢面的，头发胡子一样长。
弯着腰，驼着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商云霖骑着自行车，越过了他。
于微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于微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来。
商云霖也有些疑惑，“马大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兄弟说最早一周后才回来的呀？”
于微听他这么一说，再回头看了看，还真是马大哈。
“该不会是我大哥二哥的手笔吧？你在其中运作，加上他们的帮忙，所以马大哈提前回来了？”
难怪刚才在车站说给她准备了礼物，还要回来才知道。
商云霖了然点头。
马大哈心情复杂，既有回家的喜悦，也有害怕。
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大队里的人还记不记得他的事儿。
马大哈都不敢见人，一看到路上有谁都绕路走。
好不容易跑回了家，一进门就看到于清清翘着二郎腿躺在躺椅上嗑瓜子，一旁的炉火烧的旺旺的。
“啊！你谁呀？臭熏熏的赶紧给我出去！”于清清瞪大了眼睛，看着忽然闯进来的男人吓了一跳。
跳起来就要拿一旁放着的扫帚赶人。
“赶紧滚！这里是你来的地方吗？浑身臭的要死！滚出去！”
“啊……来人呀！有贼呀！快来人呀！”
于清清拿着扫帚哼哧哼哧的朝着马大哈身上使劲揍，打得马大哈嗷嗷叫。
“别打了！是我！是我！”
马大哈左躲右躲，于清清的扫帚左打右打，躲哪里都挨揍。
哈叔哈婶听到声响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得乱糟糟的脏乞丐在家里跑来跑去，于清清大着个肚子追着他打。
看的两人眼睛都睁大了，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
哎呀妈呀，这谁呀！万一弄到他们的大孙子如何是好？
“老马，赶紧抄家伙，把这人赶出去！”哈婶怒喊。
自己连忙跑过去护着于清清，“清清呀，你赶紧过来，小心肚子！”
哈叔抄起一旁的大棍子，接力过去揍人。
“滚出我们家！你谁呀你，跑来我家干什么？我们没有粮食给你吃，赶紧滚！”
马大哈冤死了，被打的浑身都痛，根本就无力反抗，嘴里呜咽着大喊。
“爹！娘！是我！是我呀！别打了……”
“我是大哈呀！”
“你们的儿子！我是马大哈！”
“别打了，再打我就要死了！呜呜……”
马大哈在农场里就经常挨揍，现在被人打都吓出心理阴影了，直接躲到了桌底下一边哭一边嗷叫。
“你说啥？”哈叔以为自己听错了，扬起棍子的手一顿。
“大哈！是大哈！大哈回来了！哎呀……我的儿呀！”哈婶听清楚了，连忙尖叫出声。
是她儿子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没想到人刚回来却被狠狠揍了一顿，可把她心痛坏了。
哈叔一脸懵圈，不是说要去农场劳动改造好几年吗？怎么忽然就回来了？
“老马！赶紧放下棍子，是大哈回来了！”
“哦……哦……”老马这才回过神来。
“大哈呀！刚才认错人了，你赶紧出来，让我们看看你咋样了。”哈婶声音忽然就变温柔了。
马大哈下意识的颤抖，抱着桌腿不敢动，“别打我……呜呜呜……我知错了，我不敢了，我真知道错了。”
哈叔哈婶看着马大哈这个样子，顿时绷不住了。
这孩子在农场到底遭了什么罪呀，怎么怕成这样？
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肯定是于清清下手太重了，把他吓到了。
“于清清！过来给他道歉！”
于清清还没从马大哈回来这事儿回过神来，这会儿让她道歉？
不可能！
“我凭什么给他道歉？是他莫名其妙闯进来吓到我的，还有，他不是应该在农场的吗？怎么回来了？肯定是逃出来的，这事儿我得要去告诉大队长去！”
于清清脸色都不好了，马大哈绝对不能回来！
“你给我回来！”
哈婶一把扯住了于清清的手，不给她出去。
“我儿子是在农场表现好了，提前放回来的，你告诉大队长也没用！”
真是气死人了！
把她儿子害进去了不救就算了，现在回来了，还要去找人捉他回去？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于清清不相信。
“啪！”
就在于清清沉不住气大喊之时，哈叔一巴掌扇了过去。
“怎么不可能？也要不是你，我儿子能成现在这个样子？现在你给咱们家生孩子了，就证明你是咱们老马家的人，大哈表现的好些自然就能回来了，你再搞事儿，我就不饶了你！”
哈叔气死了，今天还是第一次打于清清，往常任是她怎么闹，他都是不管的。
但是今天就是因为于清清，让他以为闯进家中的是贼，这才把自家儿子打得这般狠。
“你敢打我？”于清清惊讶的看着哈叔，一脸的怨毒。
“你信不信我不给你们家生孩子？！”于清清发疯似的大喊，恶狠狠的瞪着哈叔哈婶。
哈婶心中一凛，不生哪行呀？
那可是他们家唯一一个大孙子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而且于清清吃了他们家这么多东西，哪能让她说不生就不生？
“你敢？要是我大孙子有个什么事儿，我跟你没完！你以后别想在岭脚大队安然无恙的待下去！你还吃了我们家那么多东西，这个孩子你就拼了命都要生下来！”
哈婶气的直跺脚，指着于清清的鼻子骂道。
“把她关到屋里去！孩子不能出事儿，只能一尸两命。”
哈叔眼睛狠厉的盯着于清清看，一字一句的说着。
于清清心里忽然就慌了。
别看这人平时没有老虔婆唠叨多事儿，但是于清清有时候看到他莫名的觉得害怕，也不敢在他跟前做的太过分。
这人一看就是那种要么不搭理你，要么直接弄死你的狠人。
“走！”
于清清慌了神，就这样被哈婶推进了房里，房门还从外面反锁上了。
“开门！你们不能禁锢我！”于清清听着外面锁门的声音大喊。
“贱蹄子！对你好些你就蹬鼻子上脸，以后你就乖乖给我待在屋里，直到把孩子生下来为止，否则，你就别出来！”
哈婶颠了颠手中的钥匙，啐了一口。
果然如于微所说，这个贱人心真毒！
见不得她儿子好。
马大哈紧紧抱着桌腿不敢出来，最后是在哈叔哈婶千方百计哄了出来的。
“儿呀，你在农场遭了多大罪呀？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我都没能认出你来。”
哈婶心痛的抚摸着马大哈的脸道。
“嘶……”马大哈吃痛的缩了缩脖子。
“娘，真是你们呀？娘……呜呜呜……我想死你们了！呜呜呜……爹！娘！”
“我以后再也不要去农场了！我再也不要去了！”
马大哈一听到农场这个词，心里就直发怵。
这辈子他都不想要回去了。
“儿呀，你这是被放回来的还是自己讨回来的？”哈婶不放心的问道。
按理说，她前几天才去求于微的，不可能今天她儿子就回来了？
这也太快了吧？
快的她都回不过神来。
马大哈激动的道，“娘！当然是被放回来的！我怎么逃得出去！”
“好好好，那就好。”哈婶这下子放心了。
心里高兴的同时也惊叹，于微的能力真强，这人以后可得罪不得。
“这次多亏了于微，是我去求她帮忙的，你以后可得敬着点她。”哈婶小声道。
说完又提醒了一句，“这事儿不能让里面那个知道，不然又要给人家找麻烦了。”
马大哈一脸诧异，“是于微帮的我？”
之前他和于清清合谋想要算计于微，没想到竟然是于微救的他。
相反于清清才是那个害的他最惨的那个。
马大哈眸色阴郁了起来。
“娘，于清清真的怀了我的孩子？”马大哈问。
“那当然了，我算过日子了，就是你的，不然我会供她在这里好吃好住？”哈婶道。
要不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她早就想打她了。
马大哈也迷迷糊糊的，当时的事儿他记不清楚了，就像喝了酒断片一样，就是最重要的那一段记忆记不清楚了。
于清清竟然怀了他的孩子，那他就等一等。
……
这边，于为民终于回到泸市了。
一下火车就直奔家属院去，去到才想起来他们家现在已经不能住在家属院了。
在门口站岗的士兵没给他进。
于为民一拍大腿，完了，忘记问他爸住址了。
只能跑去于北堂所在的部队去找他了。
“同志，我要找你们的于副营长……”
不对，他爸现在不是副营长了。
“同志，我要找于北堂，麻烦帮我找他一下。”
正在门口站岗的于北堂，闻言猛地扭头看了过去。
“为民！你怎么来了？”
于为民惊呆了，看着在门口站岗的老爹眼睛直直的，“爸？你咋在这里？你现在都混到要站岗的地位了吗？”
他以为他爸再怎么降职，那也是部队里的老人了，还一大把年纪，应该不用站岗这些的。
谁能想到，他都不用人传达，直接就在门口见到他爸了。
于北堂被自家儿子问的老脸一红，“你少管老子的事儿，我乐意站，你赶紧说吧，怎么回来了？”
于北堂看了一下没人看过他这边来，语速极快的问他。
于为民挠挠头，“大姐帮我请的假，让我回来几天，我回来有事儿，对了，爸，咱家现在在哪儿？”
于北堂瞥了他一眼，把现在的住址告诉了于为民，“你妈在家，你直接过去喊一声她就出来开门了。”
“行，那我就先过去了，你今晚回来吧？我有事要问你们。”
“回，赶紧走吧，别一会儿我被检察看到了。”
于为民按照地址找了过去，那一带都是小巷子，兜兜绕绕的，按着门牌号，于为民找了大半天才在最角落处找到了。
是一排小平房，于北堂和张叶妙就住靠边的那一间。
张叶妙正在屋里缝补衣服，忽然门就被敲响了，随后就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妈！在家吗？”
张叶妙觉得想儿子想的疯了，竟然出现了幻听。
都怪于微那贱人，害的她要跟自己的儿女分离，也不知道为民在那边怎么样了，这两天等她凑够了干手工活的钱后，就给于为民邮去。
“妈！妈……我是为民，你在家吗？妈！”
见没反应，于为民加大了声音再喊。
张叶妙猛地抬头，这声音好像就在门外传来的。
意识到什么，张叶妙连忙起身去开门。
“妈！”
“为民？你怎么回来了？”张叶妙惊讶道。
不是说第一年不给回来探亲吗？
“你该不会是偷跑回来的吧？”
“不是，大姐帮我找大队长批的假，我回来有事儿。”
“于微帮你？那个小贱人怎么这么好心帮你？”
“妈!那是你和二姐对她的偏见，你们之间的战争别把我牵扯进去，我可不参与，从小到大，大姐对我最好的，帮我有什么出奇的。”于为民不满道。
张叶妙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于为民给打断了，“行了，妈，我坐了好久的火车，现在又累又饿，有啥吃的，我想吃完睡睡觉。”
张叶妙看着自家儿子疲惫的神态，暂时把对于微不满的话咽了下去，忙把于为民迎了进去。
“赶紧进来，我去给你下点面条，你吃完了就回我那屋睡一觉。”
于为民进来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房子真的是小的可以，就只有一个房间，外面厨房和客厅是一起的，摆着各种杂物，都没处下脚了。
于为民有些嫌弃，这比他们知青点还要小，还要挤。
“妈，你和爸就住这里？跟贫民窟似的，我今晚睡哪儿呀？”
“这地方也太小太乱了吧，脏兮兮的，你也不收拾一下，就不能找个大些的地方吗？”
张叶妙听着于为民喋喋不休的吐槽，本来见到儿子回来的好心情减少了一半。
“现在找房子不好找，而且大些的房子贵，我这不是把钱省着给你们？”
于为民无语，现在家里这情况实在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