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粘稠的沥青裹住每一寸空间。
江天野的耳畔回荡着尖锐的耳鸣，鼻腔里充斥着金属烧灼的焦糊味。
他摸索着去抓实验台的边缘，指尖却触到某种滑腻的液体，那触感让他想起解剖课上处理过的深海生物内脏。
“别动！”
林寒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接着是金属碰撞的脆响。
一道冷白的光束刺破黑暗，军人手中的战术手电照亮了满地狼藉。
破碎的玻璃器皿在光柱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斑，陆云漪跪坐在倾倒的低温舱旁，苍白的脸上沾着冰晶碎屑。
实验室的穹顶传来冰层挤压的呻吟。
江天野顺着光柱抬头，发现那面刻满符号的玻璃幕墙正在龟裂，暗红色的脉络在冰层下疯狂扭动，仿佛有无数条毒蛇在冰面下游走。
他忽然意识到那些符号排列的方式……
就像女儿生前在餐巾纸上随手画的涂鸦，将玛雅历法与南极岩画糅合成诡异的图腾。
“能量读数突破临界值。”
陆云漪的声音带着颤音。
她举起半毁的监测仪，屏幕上的曲线像癫痫患者的心电图般狂跳，“这座科考站已经变成黑塔的……”
剧烈的震动打断了话语。
林寒拽着两人扑向墙角，整面玻璃幕墙轰然炸裂。
裹挟着冰碴的气流灌入实验室，在三人裸露的皮肤上割出细小的血痕。
江天野的老花镜被掀飞，模糊的视野里，他看见暗红脉络正从破碎的幕墙缺口涌入，像血管般爬上实验设备。
“去地下通道！”
林寒将Emp手雷塞进江天野手中，转身用冲锋枪扫射逼近的脉络。
特制弹头在暗红物质表面炸开冰花，但更多的脉络从天花板垂落，末端凝聚成锋利的冰锥。
陆云漪突然扯开防护服内衬，抽出支密封的注射器。
淡蓝色液体在玻璃管中泛起微光，那是用最后两支血清改良的抑制剂。
她将针头扎进小臂，皮肤下的金色纹路顿时黯淡：“跟着我走！这些脉络在模仿神经网络，Emp可以干扰它们的信号传导！”
三人跌跌撞撞穿过走廊，身后传来冰层坍塌的轰鸣。
应急灯管在头顶闪烁，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扭曲的墙面上。
江天野的掌心被Emp手雷的保险栓硌得生疼，二十年前的场景与此刻重叠……
那时的黑塔基座也是这样渗出黏液，将整个科考站变成活体迷宫。
地下通道的闸门被冰封，林寒用枪托砸开控制面板。
生锈的电路板冒着火花，江天野突然按住他的手腕：“等等！温度传感器显示门外有异常热源。”
陆云漪的监测仪发出蜂鸣。
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红外影像，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闸门外匍匐着十几具人形轮廓，他们的体温显示为零下二十度，正用某种规律的节奏撞击金属门。
“是那些失踪队员……”
江天野的指甲掐进掌心。
老人想起半小时前在楼梯间看到的冰封尸体，此刻终于明白黑塔的污染机制……
它把尸体改造成了低温傀儡。
林寒卸下背包，取出折叠式火焰喷射器。
军人的动作干脆利落，仿佛演练过千百遍：“我开路，你们负责启动Emp。”
他转头看向陆云漪，“抑制剂能撑多久？”
“最多十分钟。”
基因学家扯开领口，锁骨下的金纹又开始缓慢蔓延，“我的细胞在适应污染，但这个过程会消耗大量……”
闸门突然凹陷。
一只覆满冰甲的手穿透钢板，青灰色的指尖滴落黏液。
林寒扣动扳机的瞬间，蓝白色火舌吞没了整个通道。
高温与极寒碰撞产生的气浪将三人掀翻，江天野的后脑重重磕在管道上，视网膜残留的影像里，那些冰傀儡在烈焰中手舞足蹈，仿佛在进行某种邪恶的祭祀。
地下通道弥漫着焦臭味。
陆云漪搀起江天野，发现老人的防护服后背被腐蚀出拳头大的破洞。
林寒的火焰喷射器管口结满冰霜，军人的右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低温灼伤正在皮肤上蔓延。
“前面有光源！”
江天野眯起昏花的眼睛。
通道尽头的冰层透着诡异的幽蓝，像是有人将整片极光封在了冻土中。
越靠近光源，空气中的冰晶就越密集，最后竟在半空凝结成悬浮的阶梯。
林寒突然单膝跪地。
战术手电的光束扫过冰面，映出密密麻麻的凹痕……
那是军靴的防滑纹路，最新的制式装备才有的特征。
“有人比我们先到。”
他抹去冰层上的浮霜，露出半枚清晰的指纹，“三小时内留下的。”
陆云漪的监测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她抬头望向悬浮阶梯的顶端，淡金纹路在瞳孔中流转：“能量导管在引导我们上去……但那些脚印……”
爆炸声从头顶传来，冰层簌簌落下碎屑。
江天野的耳膜捕捉到熟悉的机械嗡鸣，那是军方钻探设备特有的频率。
老人浑浊的眼底燃起怒火：“他们在强行打通能量导管！”
当三人爬完最后一级冰阶时，眼前的景象让身经百战的林寒都屏住了呼吸。
直径千米的冰窟中央，十二根青铜巨柱呈环形矗立，柱身刻满与实验室幕墙相同的符号。
柱群包围的冰面上，成排的军用钻机正在作业，钻头喷出的液氮在空气中凝结成蓝色雾霭。
“燧人氏计划……”
林寒的喉结滚动。
他认出钻机侧面的火焰图腾，那是军方最高机密项目的标志。
五年前他在绝密档案室瞥见过这个标志，当时负责人说这是应对地磁危机的最后手段。
江天野突然拽住陆云漪的胳膊。
老人的手指深深掐进她的防护服，声音嘶哑得可怕：“看柱顶！”
每根青铜柱顶端都悬浮着冰晶玫瑰的仿制品，淡蓝色的能量流在其中流转。
最中央的那朵玫瑰格外巨大，花瓣间隐约可见人形轮廓……正是江小满当年失踪时穿着的橙色防护服。
陆云漪的抑制剂突然失效。
金色纹路如藤蔓爬上脖颈，她的视线穿透冰雾，看见每个军方人员后颈都嵌着青铜芯片：“他们在用黑塔能量驱动钻机……这些疯子要把整个南极变成……”
惊天动地的轰鸣淹没了她的声音。
冰窟穹顶裂开蛛网状缝隙，原本静止的青铜柱开始缓缓旋转。
钻机群同时喷射液氮，极寒雾气中，江天野看见女儿的身影在冰晶玫瑰中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