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川从裤兜摸出烟和火，自顾自点上，顺手放在桌面。
“唐伯伯，您有些着相，不论为公为私，难道不是话语权最重要么？”
反问一声，紧接着话锋一转。
“唐爷爷南下，何尝不是一种妥协？无外乎借道超车，他左右不了。既然这样，唯有站稳脚跟，才是您的当务之急。”
唐敬贤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好小子，通透。”
夸赞一句，笑眯眯询问。
“诚如你所说，与脚盆鸡沟通，大概率涉及贸易，海甸区能不能分一杯羹？”
闻听此言，秦青川不禁微微挑眉。
考题有点长啊，从定力，到大局观，再到具体……
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应该不能，不可否认两国有差距，所谓贸易，多半是资源换技术，海甸区除了两家锅炉厂，几乎没有工业，更多的是农副食基地……”
待分析完，笑了笑。
“最最关键，做事之前，难道不是先看有没有意义？与其出力不讨好，倒不如将分内之事做出彩。”
“是我有些想当然，职位不高不低，便想着借此机会……”
唐敬贤话到此处，露出一抹苦笑。
“当局者迷，心有执念啊。”
秦青川心中一动，试探性询问。
“唐伯伯是副区长？”
“你小子倒是机智。”
唐敬贤挑眉轻笑，悠悠叹息。
“不错，分管社会事务，想做出成绩，站稳脚跟，可不轻松。到处都是问题，教育经费不足、医疗设施落后、文化创作活力不足、救助和安置困难……”
耐心听着，秦青川颇为认同，点了点头。
教育和文化是重灾区，医疗和民政又繁杂零碎。
换句话来说，此时此刻，含权量不高。
随着改革推进，经济成为先导，教育成为核心，倒是会逐步提高。
想及于此，准备开导几句，却不料，目光所及，恰恰瞥见唐敬贤似笑非笑，脸皮子顿时耷拉下来。
“唐伯伯，您老心里跟明镜似的，何必逗我玩呢。”
“好小子，够警觉。”
唐敬贤放声大笑，紧接着，突兀的跳转话题。
“北大经济系，副主任杜泽行，是我家老爷子一个晚辈，你可以多接触接触。”
说完，缓缓起身，示意。
“走吧，饭菜差不多也该上桌，咱们出去喝两杯。”
……
一顿晚饭，吃得宾主尽欢。
秦青川两世为人，前世又是信息爆炸年代，啥都能白话几句，从不让话掉到地上，令唐敬贤夫妇，啧啧称奇，好感倍增。
八点出头，准备离开。
王霞满脸笑盈盈，不住地邀请。
“三儿，没事多来家坐坐，或者领着瑶瑶出去转转。”
唐敬贤微微带笑，也点了点头。
“不错，你们年轻人能聊得来，多接触，总没坏处。”
好家伙，一唱一和，说得唐瑶瑶俏脸微红，秦青川也是猝不及防。
回家路上。
郑明亮蹬着自行车，忍不住嘟囔。
“三哥，我总感觉今个怪怪的。”
秦青川是喜忧参半。
忧的是，被老狐狸换着花样，兜着圈，探了个底朝天，心里不得劲。
喜的是，得到初步认可，点名北大副主任杜泽行，甚至隐隐有支持和唐瑶瑶交往的意思。
“哪里怪，饭没吃好，还是天没聊好？”
郑明亮皱了皱眉，撇了撇嘴。
“哼，你还好意思说，我感觉被你利用了。”
秦青川先是抿嘴，后禁不住笑出了声。
“没有，绝对没有，不过，你那几句话，简直天衣无缝，把我和唐伯伯都打得措手不及。”
郑明亮切了一声，有些愤愤不平。
“你可拉倒吧，你们还不定聊啥呢，我说的驴唇不对马嘴，没添乱就好。”
一句话，尤其是最后“添乱”二字，触动秦青川心底深处，某根神经。
前世，学生时代，活在自卑当中，同事相交，又利字当头，朋友不多，何况掏心掏肺的呢？
如今，家庭和睦，兄友妹恭，还有位心腹之交，简直是天胡开局。
唇边笑意渐浓，侧目看了眼正南方，半轮明月悬挂于空。
好半天，语气温和，似是开玩笑。
“亮子，你啊，性格憨厚，有些场合确实不适合你，你若是想踏踏实实当作家，便大胆去做，大风大浪，有三哥呢，我对月发誓。”
郑明亮不禁一愣，旋即狐疑望来。
“三哥，你发啥神经呢，咋突然说这些？”
……
初八，睡了个懒觉，陪着小业子疯玩半天。
初九，钱家拜年，郑明亮彻底贯彻，不管见谁，都当成秦大爷和秦大妈，倒是获得一致好评。
只皆因，钱父钱培生，早前是唐家老爷子警务员，性格更为豪爽。
接下来几天，四人时不时相约，化身该溜子，街上溜达，四处闲逛。
元宵节当天，想起早前答应过小侄子，眼瞅着就要开学，秦青川果断提议去白塔庙会。
各种特色小吃，工艺品展示，小业子连吃带买，玩得那叫一个美。
至于杂技练摊、空手夺白刃、大刀对双枪、喷火表演……
别说小业子，就连秦青川几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大为震撼。
转眼来到十六。
秦青川和郑明亮二人，骑着自行车，带着铺盖，直奔北大。
穿过西直门，放眼望去，沿途尽是大片农田和菜地。
中关村和海甸镇，除去科学院等五十年代建筑，都是破旧民居。
大风掠过，北大影响较深。
如今，教学秩序，刚刚恢复不久，一切从简。
没有学长迎接，也没有学姐领路，各种手续，要么自己跑，要么找代课老师。
二人来到校园，约定搞定之后，南门集合，直接分开。
办完入学手续，秦青川跟着邢才牧老师，前往宿舍楼。
一路上，经过简单攀谈，得知不少消息。
经济系尚未独立建院，下分三个专业：西方经济学、政治经济学、国民经济管理。
整个经济系，本届学生只有可怜的31人。
其中，大部分都学的国民经济管理，单从名字来看，毕业分配单位，绝对吃香。
至于，西方经济学、政治经济学，看着就不安全，反正人数不多。
不稍片刻，来到37号宿舍楼下。
邢才牧面带微笑，抬手示意。
“上楼，因为学生不多，连同上届，几个专业，混住在一起，不过，你们宿舍五人都是本届本专业，剩余的床位，看系里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