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泉肃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三儿，我想辞职，去做小买卖。”
小商小贩出现，打破计划经济‘大锅饭’模式，部分民众对个体经营感到新奇，认可其提供了便利。
然而，长期受集体观念影响，依旧视为‘投机倒把’。
认为不稳定，没前途，甚至是不务正业，态度可不友好。
秦青川不禁挑眉，很是诧异，松开小然然，起身示意。
“走，进屋聊。”
走进西屋，秦青川给散了根烟，坐在床上，伸手一指。
“坐吧，说说你的想法。”
秦青泉点上烟，叹了口气。
“一个月三十块，挣得勉强够花，可我听同事说，有人从鹏城倒腾东西，一趟上百块，勤快点，一个月最少两三趟。
最关键，你虽然没细说，但我也知道，你在推动改革，我感觉小商小贩，或者说个体经营，只会越来越好。
而且，大哥木讷，你走仕途，我当不了干部，便想在规则范围，多赚点钱，也算是为家里出力。”
耐心听完，秦青川感慨良多。
二哥看似大大咧咧，却有主见。
而且，考虑事情，也还算全面。
思考过后，不免多说了几句。
“民企确实会越来越好，即便赶不上国企，也会在某些行业大放异彩，二哥，你能考虑这么多，说起来可不简单，这事我同意。”
不等秦青泉高兴，话锋一转。
“再等等，时机成熟，我给你说，也会给出主意。”
……
本想吃完午饭，便回三里河，又被杨桂芳强留，直到晚饭后，才摸黑而归。
到家之时，已然九点。
食髓知味，自然是激情四射。
次日，上午。
夫妻二人回门，唐家人多，午饭吃得更为热闹。
饭后。
唐老爷子，唐敬贤兄弟，以及唐志新哥四个，连同秦青川，一群老爷们，来到招待所。
几人围坐茶几，闲聊几句，唐老爷子说起正事。
“2月份，出台老干部退休制度，我呢，差不多就要退居二线，最后还能再使使劲，你们几个都怎么想的？”
说完，特意看向秦青川。
“三儿，前天饭桌，你已经被接纳，要不了多久，我们几个老家伙，差不多都会退休，以后你们两辈人，当互相扶持，共享资源。”
金字塔越往上越窄。
秦青川信心十足，却也没拒绝。
几个老爷子，攻守同盟，也要人情交换。
用与不用，如何用，现在言时过早。
“爷爷，我明白，我暂时前路明朗，您不用操心。”
唐志辉，唐志豪，唐志锐，以及唐志新，哥四个仿佛没事人。
唐敬德一直在部队，说话办事，干脆直接。
“爸，我这边也不用，再进一步太难。”
倒是唐敬贤，有些意动，副职好多年，早就想摘字。
“爸，我能动一动么？”
唐老爷子点了根烟，环视一圈，看着两个儿子，四个孙子，连同孙女婿……
大儿子果决，却稍显冲动。
二儿子有野心，却能力欠缺。
四个孙子，按部就班，毫无主见。
一时之间，竟有股悲凉，直窜天灵盖。
特么的，想我半生戎马，由武转文，步步为营，却落了个后继无人。
越想越气，最后狠狠吸了口烟，一口下去，最少半根。
从鼻孔喷出两股烟雾，两个儿子的话，恍若未闻，又看向秦青川。
“三儿，老郭在公安口，他儿子在幽云，老杨在农业部，他两个儿子，一个在法院，一个在巴蜀，老刘在党校，他儿子在南中，大概这样，你说说想法。”
秦青川正给众人添茶，闻言，不禁一怔。
“爷爷，我……”
话未说完，唐老爷子了然，抬手虚拦。
“你也是自家人，有啥说啥，你爸和你大伯……”
说着，瞄了眼唐敬德哥俩。
“他俩肯定没意见。”
唐敬德爽快一笑。
“三儿，说呗，家里开会，就是要畅所欲言。”
唐敬贤嘴角一勾，觉得女婿肯定向着自己，也温声规劝。
“三儿，说吧，怎么想就怎么说。”
秦青川放下茶壶，不假思索，缓缓开口。
“我觉得应该推大伯。”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诧异。
唐敬贤不敢相信，亲疏有别，老丈人和大伯，这混小子分不清？
唐敬德却不理解。
“三儿，你估计不清楚，我这边不好操作。”
四个大舅哥，面面相觑，没敢发声。
倒是唐老爷子先是一顿，旋即大感欣慰，脸上重新燃起笑意。
“正如老大所说，确实不好办，哪怕合力也不够，而且这么做，咱家欠的人情太大。”
秦青川了解确实不多，但知道全面发展，才是硬道理。
斟酌片刻，再次提议。
“让我爸南下吧，中枢换地方，不求升职，算是让步。”
唐敬贤眼珠微微一瞪，难以置信，想说什么，瞥见自家老爹若有所思，又闭上了嘴巴。
唐敬德刚毅脸庞，露出一抹不自然。
“没必要吧，两处均衡发展，难道不好么？”
唐老爷子又是两口烟，旋即摁灭。
“代价不小，差不多能够，让你爸去哪儿？”
四大直辖，如今尚有两处未定。
老丈人性格谨慎，秉持稳扎稳打，只要前去，哪怕进步不大，待来日，坐地升官，便是峰回路转。
想及于此，秦青川当即提议。
“鹏城，或者山城。”
唐老爷子凝眉沉思，顺势翘起二郎腿，又点了根烟，足足五六分钟，不确定询问。
“三儿，你认为这两处会生格？”
秦青川点了点头。
“不错，一处经济前沿，对标松江府，一处事关三峡，我在单位看过资料，国之重器。”
闻听此言，唐老爷子嘴角莫名一勾，紧接着爽快大笑。
“看似让步，却又埋下后手，好谋划啊。”
唐敬德也明悟过来，眸中泛光。
“如果这样的话，倒是可以争取。”
唯独唐敬贤，又不是傻子，刚才身在局中，有些上头，这会也已经捋顺，看了眼秦青川，有些吃味。
可真是好女婿。
让老丈人去吃苦，谋求把失去的，换种方式拿回来。
最为关键，仅仅是有可能，可不是板上钉钉。
若是预想出错，岂不是浪费几年时间？
……
没人在意唐敬贤，或者说，还没来得及。
只见唐老爷子眉宇间，笑意更浓，又问。
“还有呢，或者说，他们四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