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
王虎看着钱小六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声音都带着点发紧。
“立刻！”
钱小六猛地抬高音量，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怒火，声音嘶哑难听。
“传令！”
“所有潜伏在敌后的探子，有一个算一个，给咱家把裤腰带勒紧了，不惜一切代价搞清楚那些劳什子‘新家伙’的底细！”
“是铁皮罐头还是真妖怪！数量多少！有没有开关按钮！弱点在哪儿！充电的还是烧油的！给咱家查明白了！”
“越快越好！十万火急！谁敢磨洋工，就打包送去前线，让他跟那些‘新家伙’亲密接触，零距离体验！”
他身体晃悠了一下，差点在原地摔倒，跌跌撞撞冲到沙盘前，屋里其他人吓得连呼吸都忘了。
钱小六的目光死死盯在北境那片区域，手指因为用力过度，关节都快捏白了。
那力道极大，指节发白。
边关的战报，接连不断地送来，上面沾着血污和黄沙，每一份都写满了惨烈和绝望。
敌军的“魔械”在前线横冲直撞，巨弩轰塌城墙，怪物撕碎士兵。
大炎的防线摇摇欲坠，林破虏和他的弟兄们在用命填。
钱小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调出所有关于“魔械”的情报，还有那个内奸书吏的初步审讯记录。
记录里的“魔械”奇形怪状，防御高，力量猛，杀伤力惊人。驱动方式？不知道。弱点？没找到。俘虏只提到过这些东西跟“某种能量源”有关。
这不合常理！钱小六感觉脑袋快炸了。
这种武器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他需要更多信息！
“王虎！”
“属下在！”
“把那个书吏，还有禁军那个写日志偷工减料的李校尉，给咱家提溜到诏狱去！继续审！”
“告诉审讯的人，别怕把人弄坏了，只要留口气能说话就行！咱家要知道，那些‘魔械’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们背后，是不是还藏着更大的阴谋！”
诏狱深处，空气又潮湿又阴冷，混杂着血腥味和霉味。
那个倒霉的书吏被捆在刑柱上，浑身是伤，抖个不停。
钱小六拖着一把椅子，吱呀一声在书吏对面坐下，二郎腿翘得老高，手里把玩着一根细长的银针。
“啧啧啧，瞧瞧这皮肉，”钱小六开口，声音带着点嘲讽，“青一块紫一块的，挺别致啊。”
“何必呢？非要趟这浑水，掉脑袋的事儿，图个啥？”
他用银针尾部轻轻拍了拍书吏肿胀的脸。
“是为了钱？为了官位？还是为了你那藏头露尾的主子画的大饼？”
“别傻了。你主子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儿琢磨怎么让你闭嘴，顺便把锅甩给你呢。”
书吏牙关打颤，嘴唇蠕动，发不出清晰的声音，眼球因恐惧而凸出。
“行了，别演了，咱家忙得很。”
钱小六站起身，走到书吏跟前，银针尖对着烛光，反射出冷光。
“老实说！前线那些叮当作响的铁疙瘩，到底什么来头？”
“是你们邻国自己造的？还是哪个不开眼的给你们送技术了？”
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探出，直接冲击书吏脆弱的精神防线。
书吏猛地一抖，脑袋里剧痛，思绪混乱，剧痛让他几乎失去意识。眼前光影扭曲，心底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我说！我说！公公饶命！饶命啊！”
书吏彻底崩溃，防线瓦解，涕泪横流，声音嘶哑。
钱小六收回精神力，面无表情地坐回去，示意记录员准备。
“是……曼陀罗宗！”
书吏断断续续地交代，“西域来的……一个教派……他们和国主……有协议……”
曼陀罗宗？钱小六心中一动，果然。
“那些……魔械……是他们给的图纸和技术……”
书吏颤抖着说，“用……一种特殊的……晶石驱动……”
“威力……很大……他们说……能帮我们……横扫大炎……”
“晶石？”
钱小六抓住重点，“什么样的？哪儿来的？能大量制造吗？”
“不……不知道……”
书吏哭丧着脸摇头，“那是机密……只有……核心人物和国主才知道……我……我不够格……”
“我就是个跑腿的……偶尔……帮忙运军粮……做点假账……”
“军中高层呢？除了你，还有谁是他们的人？兵部那个孙员外郎？禁军那个李校尉？”钱小六追问。
书吏先是摇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点头，表情恐惧又矛盾：“有……肯定有！孙大人……他肯定知道！我见过……他和宗门的人密会！还有李校尉……他也……”
钱小六抬手，示意他停下。信息量有点大。
“王虎。”
“属下在！”
“把这废物拖下去，继续‘聊’。”
钱小六指着瘫软的书吏，“孙胖子和李校尉跟曼陀罗宗的事，给我挖干净！一点细节都不能漏！”
“是！”
王虎应声，立刻叫人把书吏拖走。
书吏被两个番子架着往外拖，铁链在地上刮出刺耳声响。
他身体软绵绵的，眼神空洞，嘴角流下混合着血水的涎液。
就在他快要被拖出钱小六视线的时候，一阵含混不清的低语飘了过来。
“那东西……活的……会……会反噬……”
声音极轻，几乎被铁链声掩盖。但钱小六听了个真切。
他猛地顿住脚步，身体绷紧。
活的？反噬？他猛地转过身。
“等等！把他弄回来！”
两个番子愣了一下，赶紧把书吏又拖了回来。
书吏被重新扔到钱小六面前，瘫软在地，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念叨。
“活的……它们是活的……有时……不听使唤……会……会吃人……”
钱小六蹲下身，盯着书吏空洞的眼睛。他后背感到一阵发冷。
“你说清楚！”
钱小六抓住书吏的衣领，迫使他抬起头，直视自己。“什么叫活的？！怎么反噬？！吃什么人？！”
书吏被钱小六的眼神和声音刺激了一下，涣散的瞳孔似乎聚焦了一点点。
他嘴唇颤抖，断断续续地吐出更骇人的信息。
“它们……它们需要……‘喂’……”
“喂什么？！”
钱小六追问。
“血……肉……”
书吏声音微弱，带着极度的恐惧，“要……要用活物去喂……它们才能动……才能有力量……”
“曼陀罗宗的人说……它们……它们体内有古老的……‘血脉’……需要被唤醒……”
“有一次……运送的时候……一个魔械突然失控……把……把押运的士兵……全……全吃了……”
书吏说到这里，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钱小六感到脑袋嗡的一声，极度震惊。用血肉喂养？体内有古老的血脉？失控吃人？
这他娘的哪里是什么战争器械！这根本就是某种被操控的，活着的恐怖生物！
钱小六松开书吏的衣领，站起身，脸色铁青。他感觉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他娘的，这对手的底线到底有多低！
用活人去喂养这些怪物来打仗？这已经不是敌国入侵，这是邪魔外道在作祟！
“王虎！”钱小六声音冰冷，透着杀意，“把这个废物看好了！一个字都不能漏！”
“立刻！马上！去把诏狱所有关于曼陀罗宗的卷宗，还有所有跟西域、邪术、献祭有关的记录，全都给咱家翻出来！”
“还有，给前线传令！让林破虏他们小心那些‘魔械’！它们是活的！会吃人！尽量不要近身！想办法破坏它们的‘喂食’部位，或者……或者攻击它们的‘血脉’核心！”
钱小六转身，快步走出诏狱。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把曼陀罗宗的底细全都查出来！
把那些恶心的“魔械”给彻底摧毁！
把那些勾结邪魔外道的内鬼，统统送进诏狱，让他们尝尝被“喂养”的滋味！
他需要赶紧把这个惊人的发现告诉太子琰明澈。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战争了。
这是一场必须赢的，针对邪恶的战争。
东宫书房。
钱小六冲进来的时候，脚步不稳，差点在太子殿下面前摔倒。
他感觉身体空荡荡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脑子里全是那个书吏的胡话——活的，吃人，血肉喂养。
这哪里是打仗，这简直是恐怖片！
琰明澈放下奏折，看着钱小六苍白的脸，还有站不稳的样子。“何事如此惊慌？”
“殿下！出大事了！十万火急！事情非常紧急！”钱小六顾不上喘气，扶着旁边的柱子，嗓子干得厉害。
他几步冲到书案前，把在诏狱里听到的骇人消息快速说了一遍。
“那个内奸书吏招了！是曼陀罗宗！邻国跟那帮邪教徒勾结在一起了！”
“前线那些叫‘魔械’的东西，不是普通的器械！是活物！要用人命去填，用血肉去喂养才能驱动！”
“那帮人说它们体内有什么‘古老血脉’，需要唤醒！还会失控，攻击自己人！”
“这帮不是人的东西！他们根本没把士兵当人！这是邪魔歪道！殿下，这太邪恶了！”
钱小六说话声音越来越大，情绪激动。新得的金钟罩都感觉挡不住这股火气。
书房里非常安静。琰明澈修长的手指停在半空，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落在紫檀木桌案上。
脸上看不出明显情绪，但钱小六感觉到，这位太子殿下，此刻内心震动剧烈。
活体兵器，血肉献祭，失控反噬……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散发出令人极度不适的邪恶感，彻底改变了这场战争的性质。
“曼陀罗宗……”琰明澈低声念着，声音里带着寒意，“他们竟然掌握这种邪术……”
“没错！”钱小六立刻接话，“这帮妖人，不仅想挖咱们的‘圣物’，还想把咱们大炎的土地和人民当成他们的祭品来源！这绝对不能容忍！”
他现在很怀疑，那个“圣物”，是不是也跟这些邪门的东西有关。
“这么说，边境的战事，只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琰明澈思路清晰，“真正的威胁有三：一是潜藏在西山，准备夺取‘圣物’的曼陀罗宗核心人员；二是这些需要血祭驱动，并且可能失控的‘魔械’；三是隐藏在我方内部，给他们提供方便的内应。”
钱小六用力点头：“殿下英明！就是这样！”
“那书吏还交代，兵部的孙员外郎，还有禁军的李校尉，都和曼陀罗宗有联系，虽然官职不高，但位置都很关键，肯定给敌人提供了不少便利！”
琰明澈站起身，在书房里慢慢走动。“封锁西山，搜捕曼陀罗宗的人，这件事必须加快。”
“前线……林破虏那边，处境非常艰难。”
他停下脚步，“必须找到克制那些‘魔械’的方法。”
“奴才已经派人传令给林将军，告诉他那些东西是活的，会攻击活物，让他小心，尝试攻击它们的‘喂食’部位或者所谓的‘血脉核心’。”
钱小六赶紧说，“但具体的弱点在哪里，还需要抓紧审问那几个内鬼，或者派人去前线侦查。”
“审！”
琰明澈语气坚决，“孙员外郎，李校尉，立刻逮捕！严加审问！所有与曼陀罗宗有关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观风处全力配合！孤给你调动部分禁军的权力！把京城内外所有可疑的地点，都给孤仔细查一遍！”
“是！”
钱小六打起精神，感觉又有干劲了。太子支持，要人给人，要权给权！
“还有，”琰明澈看向钱小六，“那些‘魔械’以血肉为食……这可能就是它们的弱点。”
钱小六反应过来：“殿下的意思是……”
“断掉它们的食物来源。”
琰明澈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冷意，“既然它们需要‘喂食’，那就让它们没得吃。”
“想办法破坏敌人的补给线，特别是那些可能用于‘喂养’魔械的物资……或者，活着的生物。”
钱小六心里一动。这方法够直接，也够狠。让那些怪物饿着，看它们还怎么打仗！
“奴才明白了！”
钱小六领命，“这就回去安排！一定让那帮怪物没东西吃！”
他躬身行礼，快步离开东宫。
脚步还有些发飘，但思路却非常清楚。
曼陀罗宗，魔械，内鬼……情况复杂，但目标也明确了。
动手干！先把孙胖子和李校尉这两个内奸抓起来！
再去查曼陀罗宗的底细，把他们那些阴暗的东西都挖出来！
钱小六走出宫门，抬头看看天色，感觉更大的麻烦，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