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好半天没说话，似是在思索，又似是在衡量。
见状，谢沉止也不再出声，就这般静静地等着。
“你觉得，这东西到底是想替周王伸冤报仇之人塞给你的，还是想借周王这个幌子祸乱朝堂、谋朝篡位的野心家弄出来的？”
林曦终于再次开了口，对谢沉止的态度倒是重新恢复如常，仿佛之前的质问并不存在。
谢沉止一听，便知道这是有得谈，甚至林曦并不反对他的做法，只不过想从他这里看到更加明确的态度。
“若是伸冤报仇，不论是周王后人还是亲信下属，根本不必等上这么多年。毕竟二十多年过去，早就已经物是人非，百姓就算知道了实情，当初再大的愤怒也早就随时间消散一空。”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是明显，伸冤报仇的可能性极小，借此事搅乱风云，从中谋利才是最大的可能。
而这幕后之人野心勃勃，既可能是周王后代子孙，也可能是曾经有关的亲朋下属，甚至仅仅只是勉强能沾亲带故或者毫不相关的存在。
而周王之死完全只是他们为达目的最好利用工具罢了。
想到这，谢沉止不由自嘲一笑，自己又何尝不是被他们盯上的工具，再加上他身后的谢家，对方才是真正的想拖他以及整个谢家一起下水。
故意将东西放在钱南老家的书房，让他特意赶回去取一趟，也并非故弄玄虚，不过是想利用他这一趟做文章，好坐实早已知情的证据，让他更难洗清嫌疑罢了。
这些人摆明了是要断他的后路，让他不得不屈从，被逼入伙，指不定哪一天，他跟谢家就真的莫名成了反贼之类的了。
“谢大人说得极是，那你觉得那些人什么时候会再次有所行动？”
林曦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东西，他们不可能一直放在你手中，你觉得他们下一步会如何？”
手中线索实在太少，所以她暂时也只能做常规推测。
以周王之死为突破口，扯出当今曾经做过的恶行，再在民间以舆论造势，届时向来以仁善自居的皇帝陛下将会被口诛笔伐，得位不正，恶毒贱民、德行有亏，不配为帝！
等到时机差不多时，再有人以打着周王后代，为周王、为北地冤死的两县百姓与官兵报仇血恨为由，谋杀暴君，起兵造反，也就显得师出有名了。
啧啧，看来平静多年的日子，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郡主，在下觉得，他们下一步应该会先狠狠给我几个下马威，好叫我彻底看清形势，不得不臣服于他们，为他们所用。”
谢沉止正因为看得分明，所以才根本不敢耽误，打算直接给对方来个釜底抽薪，从皇后娘娘这里搏个一线生机。
“不仅是我，更有我身后的谢家，都是他们一早盯上的目标，正因为如此，所以在下愈发觉得对方所图甚大，多半就是奔着谋反而去的。”
那么大一个百年世家，可不仅仅只是钱袋子，更有着无数人脉资源可源源不断地支持起一方势力起兵造反。
所以谢沉止被那些人挑中，本就是一种必然，只不过对方到底还是小瞧了谢沉止，真以为年轻人是那么好拿捏的。
说实话，就算没有皇后娘娘这个最佳选择，谢沉止宁可直面皇帝的杀人灭口，也绝不会为了活命而懦弱的同流合污，将整个谢家都拖下水。
“郡主放心，如今我府中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木盒，在我回京城后的第一时间便被我层层锁好藏了起来，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发现那盒子里的东西早就被替代掉。”
“而且今日我来皇监司，的确带了需要与皇监司一起合作的公务，等走时郡主让人配合着记录入档，今日咱们就是一场最为正常的公事合作，那些隐在暗中监察我的人，不会察觉到异常。”
“所以郡主大可放心，没有彻底确认我被收服前，他们不会那么快把事情闹到明面上来，所以皇后娘娘还有足够的时间考虑到底如何安排处理盒子里的这些东西。”
谢沉止回京路上可没有白白浪费时间，他几乎将能够想的事情通通都想到了，能够提前安排的也都已经安排妥当。
而他此次，也并非空口白牙就指着皇后娘娘救命，这么大的事情，自然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还请郡主再替我向皇后娘娘带句话，就说我谢沉止，以谢家未来家主的身份，代表整个谢家向娘娘投诚，今后谢家愿意正式效忠皇后娘娘，一切以娘娘为准！”
为了活命，也为了给整个谢家重新寻条生路，向来连君主都不愿意主动效忠的谢家，这次却不得不破例。
听到这话，林曦总算是暗暗点了点头，心道谢沉止幸好没打算空手套白狼。
“你这话，说得有些不太清楚。”
她看向谢沉止，再次确认道：“不知谢家主可知晓此事，又是否同意谢大人代表整个谢家向皇后娘娘许下承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曦自然不会再装不知谢沉止就是谢家如今的少家主。
也没有含糊自己就这般明晃晃地站在皇后娘娘这一边的事实。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般，既然已经点破，就没必再遮遮掩掩，还是越坦诚越好。
“请郡主明鉴，因此事过于紧急，且并不适合让更多人知晓，所以在下的确不曾与谢家主商议过。不过……”
谢沉止微微顿了顿，语气很是坚定：“谢家有祖训，若关乎家族生死存亡，一切决定皆以家族延续为先。而我身为谢家少家主，本就有权力单独做出这个决定，即使事后家主知晓，也不会反对，更不会反悔！”
说罢，他取出了一枚可以代表他谢家少家主的身份牌，双手递上，也请林曦一并转交给皇后娘娘，做为凭证。
“既如此，那我便冒险替谢大人走上一遭！”
林曦收下了那枚身份牌：“不过为了不惹人注意，得迟两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