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修罗场（二）
和春一倒，顿时周围的清兵慌了手脚。
着急慌忙地把和春往城外大营抬去，清兵听说提督大人被击毙了，吓得半死。
清兵的士气立马低落了下去。
就算张国梁亲自督阵，也无力挽救清兵往后撤的心。
此落彼起。
见清兵有撤退的迹象，太平军气势一下就起来了，拿起大刀长矛追着清兵砍。
别说太平军了，城里的百姓都拿起武器冲了出去。
场面甚是壮观。
不过反攻城墙的时候，太平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许多百姓也死在了上面。
不过最终还是再一次把清兵赶出了城墙。
赵龙走在城墙之上，望着此时的场景，一股热泪流了出来。
尸体与鲜血铺满了马道与城墙，他几乎连立足的方寸之地都找不到一块。
断首残肢，甚至当中有不少是原本等着嫁杏的花季女郎，有不少是等着子女养老的花甲老人。
现在都成了僵卧的尸体。
两个垛堞之间，他看到了一个非常清秀可人的女娘仰卧在上面。
上半身已经悬挂在城外，如果不是下半身被其他战死的尸体硬生生压住，她早已经翻落出垛堞，滑落到另一处尸丘之上。
这个女娘长髪倒悬，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染红了颜色，应该是大刀划破了她的胸膛。
她的衣襟已经滑破，其中一个酥胸就这样赤裸裸袒露在了外面。
赵苟对她很是熟悉，他记得他前几日在镇中演讲的时候，她的眼神里面有崇敬，还有憧憬。
她全家是她说动她父母主动投靠天国的。
赵苟估计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样一双纯洁且对美好生活充满憧憬的眼神。
可惜佳人已逝，芳踪难觅。
这一刻的赵苟，终于感觉到了他身上所肩负的使命。
沉甸甸的感觉，压得他有点呼吸不过来。
这时候，李蓉娇也爬上了城墙。
看着赵苟满脸的泪水，李蓉娇心疼不已。
她顺着赵苟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个身死的女娘，她知道自己夫君这一刻心里是多么的悲痛。
李蓉娇上前整理了一下女娘的衣服，让她死去的遗容也能体面一点。
这一日的青城，不知道多少父母失去了儿郎，多少孩子没有了父亲。
城外的清军大营。
和春醒了过来。
他身中那一枪并没有击中要害，在军营郎中的治疗下已经没有了大碍。
只见和春面色阴沉到了极致。
眼看到手的胜利又被憋了回去，最主要是他今日还收到了常州那边的军情，有一支太平军深入到了常州的腹地作威作福。
这也让他很是头疼，如果放任那支太平军，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本来很有信心今日拿下青城的，可惜他太自大了。
如果张国梁提醒他的时候，他能听劝一下，或许他已经班师回常州了。
战场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但有时候又很是煎熬。
这一日，天还没亮的时候，清兵就发起了突袭。
这已经是清军围困青城的第七日了，他们在这小小的青城已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和春发誓，攻下青城后，他要屠光这里的所有人，片甲不留。
这一日，赵苟这边兵力已不足两千，这还是全镇皆兵的情况下。
相当于这场守城战，他这边已经死去了五六千人。
而清军更惨，死去的人应该不下一万。就算这样城外的清军还有一万多人。
一万多人打不足两千，势力悬殊巨大。
情况最为艰难的是，赵苟这边的火药已经所剩不多，不能远距离造成杀伤。
这就意味着从战争一开始，就要过早的进入白刃战。
这一战，赵苟将所有的兵力都放在了城墙外围，因为城破就意味着他们再也没能力夺回城墙了。
殊死一搏，就在今朝。
不止李岚谷这个参谋上了战场。
李蓉娇今日也拿起武器上了城墙。
赵苟本来让她在府院好好待着，但是这种情况下，她又怎能袖手旁观？
“回去！危险！”
赵苟对着旁边的李蓉娇说道。
李蓉娇坚决地摇了摇头，一脸坚毅地说道：
“我不怕，就算是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赵苟闻言，无奈地说道：
“我不想让你受伤，更不要你死。”
“那么她们呢？”李蓉娇指向了正在城墙上一起守卫的妇女。
“那么他们呢？”李蓉娇又指向了那一堆堆的尸丘，其中还能看到昨日那个战死的女娘。
“她们也是置之生死于度外，为什么我要例外？”
赵苟顿时语塞。
是呀！为什么她要例外？
赵苟很想说一句，因为你是我的女人。
但是他望着周边一起跟他守城的将士和百姓。
她们哪一个不是谁家的女人？
他们哪一个不是谁家的丈夫？
又有哪一个不是谁家的孩子？
为什么人家都跟着自己上战场，而自己的女人却要躲在一边。
出征前，洪秀全曾说过上阵夫妻兵。
这一刻，预言成真了。
城上城下，喊杀声，惨叫声，刀剑枪交击声，交织到了一起。
血如雨。
声如雷。
随着太阳的缓缓升起，战场已经到了最焦灼的时候。
赵苟和李蓉娇合力击杀了眼前之敌之后，
抬首望着此时的战场。
赵苟心知，清军的下一波冲锋，他们已无力抵抗。
在他亲眼目睹下，清军冲了上来。
也在他的亲眼目睹下，他长枪旅的旅帅王华倒了下去。
他知道，下一刻，有可能就是他了。
他和李蓉娇被彻底挤上了城墙的最高垛堞。
他身旁不足百余，二虎和黄玉昆赵衣点等人在他前面还在奋力厮杀。
其他处的战场仍还有厮杀，但也已经零零散散了。
难道，他赵苟穿越过来就止步于此？
也罢，能与他心爱的人死去，或许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吧！
或许再次醒来，发现只是黄粱一梦呢？
赵苟仰天而啸。
“来吧！清妖们，我赵苟与你们决一死战。”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里没有酒，也没有夜光杯，更不会醉。
有的只是那流不尽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