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复古典雅的咖啡馆里，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汉服装束的清丽少女，衣着打扮与周围的环境十分不搭，却因着她本身超然脱俗的气质加持，竟碰撞出了一种文化交流的美感，引得馆内其他顾客与窗外过往路人频频回头。
宣凝端起自己面前带有爱心图案拉花的拿铁咖啡，凑近嘴边小小抿了一口，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妇人羞怯一笑，“今天让龙总破费了，真是不好意思！”
她嘴上说得毕恭毕敬，内心却是直翻白眼。
这么一点钱，我又不是出不起，用得着你在那边不怀好意地献殷勤，打发叫花子呢！
龙曼妮似乎已经猜到了她的心中所想，微笑坦言道：“一些小钱而已，就当是恭喜你这次顺利成为初c的奖励吧。”
“奖励？”宣凝放下杯子，面带疑惑，“龙总的奖励，不是已经给了吗？”
龙曼妮轻轻挑眉，“此话怎讲？”
宣凝冲着窗外不远处的人造古城努了努下巴，“我们的主题曲mV竟然会有除齐舞之外的外景，这可是之前几届都没有的待遇！”
她将上半身微微往前倾，一双明眸亮若灿星，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漫泽尔娱发财了？还是龙总您突然良心发现？”
自从接到外景拍摄任务后，宣凝就一直不是很理解，向来小气吝啬的节目组，怎么这回如此阔绰？
“这一点，就要归功于你们的粉丝了。”龙曼妮喝了一口咖啡后，直视着她的眼睛娓娓道来，“本来这届的初期投入资金并不算多，可谁曾想你们这些小丫头各个身怀绝技，也不知道是有怎么样的魅力，惹得各自的粉丝都像是掏空家底似的疯狂砸钱。”
现在漫泽尔娱每天都是进钱如流水，分分钟几百万上下，一顺都还没开始呢，差不多就已经将前期的资金投入收回了本。
而有了足够的钱，自然也就愿意帮助那些热门学员多宣传宣传，宣传就会吸粉，吸粉就会打钱，打钱就会猛赚，完美！
宣凝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那龙总这段时间一定是忙翻了吧，怎么还有空跑到这个地方来闲逛？今天又是什么，乔装还是偶遇？”
“今天是极其重要的拍摄任务，我作为领导过来视察，有问题吗？”
龙曼妮的语气坦率平和，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仿佛刚才遇见她，真的是话本子般的巧合。
既然如此，宣凝还能说什么呢？
“当然没问题，您随便逛！”
反正您有没有说谎我是不知道的，而我有没有相信，您也不知道。
日理万机的龙总特意跑过来找我，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在这里卖了半天的关子，还不打算说吗？
宣凝无聊地低下头，拿起小勺子随意搅弄着咖啡面上的拉花，几下就将那个原本规规矩矩的小爱心，划拉成一颗棱角分明的八芒星。
此时，龙曼妮突然发出一阵细微的笑声，宣凝不解抬头，只见对方一直都在盯着自己，目光中的幸灾乐祸异常明显。
“你应该知道，《年华正好》的初c可不好当。”
得到宣凝成为初c的消息后，龙曼妮确实是有一瞬微微的惊愕。她知道这个丫头有能耐，却不想能耐这么大，永远都会带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本来宣凝就已经是那些对家资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现在又得了个树大招风的初c，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能招架得住吗？
龙曼妮说得并不全是假话，她确实是来视察工作的，但也是想要顺便去拜访下宣凝，二者并不冲突。可惜，她还没到摄影场地费劲找人呢，就看到目标对象大喇喇地跑过来闯进她的视野。
没有办法，宣凝这一身实在是太过显眼了，混人群里都直冒金光，想装看不见都难。
我们两个还真是缘分颇深呐！
龙曼妮的目的，其实只是单纯想看看那个永远处变不惊的小丫头，对此会产生什么反应。
一想到那人茫然无助惊慌失措的模样，她的心底就莫名涌上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
然而，现实远远没有想象那么美好。对面什么反应都没有，哪怕是经过自己的提醒，也依然神色如常。
宣凝漫不经心地搅着咖啡，头都懒得抬，“您之前已经给我打过预防针了，所以我一直都在好好做准备。”
龙曼妮有些意外，不禁反问道：“做什么准备？”
你一天到晚都关在训练营里，又能做什么？
宣凝咽下了一口咖啡，挺直身子字正腔圆地说道：“认真做好每一个舞台，保证不出一点岔子，日常呢，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好好营业，给我的粉丝带来足够的情绪价值，让他们始终保持着为我冲锋陷阵的动力。”
目前，这些就是支持着我在节目里头卷生卷死的唯一信念。
不得不说，吸粉之路真是任重而道远，痛并快乐着！
对此，龙曼妮摇摇头，眉宇间颇有些不屑一顾的轻视感，“你相信他们？一个刚刚组建出来、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粉圈？”
随随便便的一个风浪，都足以将他们掀翻了。
“我相信努力总会有回报的，也相信只要怀揣着一颗真心，就肯定会成功。”
“但是，你确定你的粉丝全是一些不离不弃的死忠吗？”
“当然不敢确定啦！”宣凝怡然自得地理着衣袖，“所以我会一直努力地让他们更喜欢我，只要我还站在舞台上。”
至少多转化一个死忠粉，就会多一分胜出的希望。
龙曼妮似乎完全没注意她说了什么，缓缓收起了嘴角那抹隐晦的笑意，眼睛瞟向窗外，目光沧桑而阴郁，像是在回忆着某些往事，“我见过无数的小艺人，他们在初出茅庐的时候，也是跟你一样的想法，幻想着能凭借一己之力，成为娱乐圈的清流。”
“但结果都一样，没有后台和营销，就算你是金子，也会被肮脏的淤泥所掩埋。”
在这个圈子里面，从来都不需要热血与天真。
“谁说我没有后台？”宣凝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我有公司，虽然很小；我也有粉丝，虽然很少。更重要的是，我还有我自己。”
虽然每次在临近成功的时候我总是想要退缩，就像是当日选初c，但在大部分情况下，我觉得自己还是蛮有自信的！
相信自己，就是每个人成功路上最坚固的后台。
“至于营销嘛……”她转了转眼珠子，狡黠一笑，“黑营销红营销，只要能帮我打开知名度的，都是好营销！”
这次我得了初c，红营销不敢说，反正黑营销肯定会很多，就算是把我骂出了花来，那也是白送的热度和流量嘛，何乐而不为呢？
龙曼妮忍不住讥笑几声，“你不觉得你的观念放在娱乐圈里，实在很幼稚吗？”
“也许吧……”宣凝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哪怕是乌烟瘴气的娱乐圈，也总是需要有热血笨蛋的存在，这样看着才有意思，不是吗？”
对有些人来说，顺从本心，往往比单纯的利益更有吸引力。
而且，我又不是注定会失败。
这一次全员公认的初c，就是给我这段时间努力的最好回报啊！
宣凝将杯底所剩的少许咖啡晃了晃，再一口饮尽，“现在我该回去了，否则录制组找不到我，会耽误拍摄进度的。”
走到门口时，她又蓦然回首，笑着眨了眨眼睛，“既然龙总这么有钱，那这两杯咖啡，您也一并请了吧！”
龙曼妮目送着那道紫色身影蹦蹦跳跳地离去，眼中看不出有什么感情，只觉得思绪万千，复杂交错，像是遮了一层黑纱，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真是奇怪……”许久之后，她才收回眼神，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轻叹一声，“怎么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宣凝一路上紧赶慢赶地跑回了拍摄场地，幸好摄制组的人全都还在，正往那辆带她们过来的面包车后备箱里一点一点地搬工具，应该是正打算离开。
她停下脚步，稍稍平复了一会气喘，又跑到总负责人面前，一个劲地弯腰道歉：“对不起老师，我去得太久了，没有耽误拍摄工作吧？”
总负责人一看到她过来，立刻满脸堆笑将人扶直了身子，“没耽误，没耽误，我们也才刚收工！”
奇怪！
自己离开时还一脸严肃告诫她要早点回来的总负责人，怎么突然间就转了性子？
那张怼在自己眼前的笑脸，莫名有些渗人。
直到她坐上面包车的座位后，依旧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旁边的赵恩绘戳了戳她的手臂，又指指自己的耳朵，提醒她带上同传器。
今天的拍摄工作不同于平时，为了避免穿帮，即使是中文不好的外国人也不能戴同传，摄影师和学员之间只能通过散装英语和手势比划来交流。
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吗？
“刚才你离开的时候，有个女人走过来，跟总负责人说了几句话。”
宣凝眉头一皱，“说了什么？”
赵恩绘茫然地摇摇头，“他们说的中文，有很多我都听不懂，只是隐隐听见……他们提到了你。还有总负责人对那个女人的态度，好像很恭敬，甚至有些害怕。”
女人……恭敬……害怕……
霎时间，宣凝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赵恩绘闭着眼睛努力回想，“三十多岁，盘着头发，打扮得很端正……对了，她的左眉毛上面一点的位置，有颗不大不小的黑痣。”
左眉毛上有黑痣？
宣凝几乎是脱口而出：“龙曼妮身边的梁秘书！”
“龙曼妮？”
宣凝和龙曼妮有什么关系？
赵恩绘捧着疑问，正想开口，就看到宣凝眉头紧锁若有所思，显然不是很想让别人打扰的样子，只好暂时压抑住了自己的好奇心，缄口不言。
此时的宣凝心里，已经明白得差不多了。
应该就是梁秘书跟总负责人说了，自己跟龙曼妮待在一块，所以刚刚他对自己的态度，才会如此友善。
他该不会是以为自己和龙曼妮有什么交情吧？
龙总啊龙总，你这事办的，还真是处心积虑、画蛇添足！
恰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颠簸，撞得她身子一歪，下意识就伸手撑住了座椅，这才没有摔在地上，不过她的思路，倒确实是被硬生生打断了。
宣凝这才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开了很久了，看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外出拍摄的路程都要长上两倍不止。
她们现在是要去哪里，这么远吗？
车子在安静的郊区小路上又行驶了差不多十分钟，终于闯出了翠绿葱茏如屏障般的行道树丛，外头的景色，豁然开朗。
平静的水面碧蓝清澈，一望无际，微风拂过，吹起阵阵涟漪，泛起灵动的白色浪花，像是一簇一簇的白蝴蝶上下翻飞。远处看不见山峦起伏，唯有海天相间一色，正午的烈阳映照在水面上，恍若洒下了无数的碎钻，轻纱浮金，波光粼粼。
这是……海边？
我们要去海边？！
我不是在做梦吧！
宣凝和赵恩绘不约而同地将脑袋伸出窗台，贪恋地欣赏着眼前陌生的美景。蓝色的海面，金色的沙滩，海风带着怡人心神的清香，耳边是一阵一阵的浪涛声，很轻很温和，像是小猫睡着后的呼噜，反倒能让人放松大脑，心境安宁，拥抱大自然的壮阔与美好。
在营里闷了这么久，突然看到这如梦境般的美景，实在让人感动到想要哭。
天地良心啊，节目组终于把我们当人了！
车子找到了一处停车场，稳稳当当地停了进去。旁边还有几辆同它差不多的面包车，应该是其他摄制组的。
趁着工作人员都在搬工具、摆设施，宣凝和赵恩绘站这那里也没事干，索性提前跑去沙滩上，先好好玩个痛快。
其他的九个学员果然都已经到齐了，正挤在一堆，因为距离太远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林致雅用眼角的余光，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出口处正在往这边缓缓移动的两只小蚂蚁，兴奋地挥舞着双手，大喊道：“宣凝，这里！”
等到宣凝加快步伐跑到这边时，不经意扫了眼其他人的装束，问好的话刚到嘴边又被强行吓了回去，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吐出一句：“今天的大家，还真是……五花八门，奇形怪状啊！”
之前离开宿舍集合的时候，其实还有很多人都没有换好衣服，也就没有办法判断大家的脑洞。而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是妆发齐全，全副武装，粗粗一扫，便是一阵头晕目眩，眼花缭乱！
什么汉服韩服水手服，婚纱朋克洛丽塔，还有一个上衣领口开得……仿佛可以直接去做心脏手术了！
等等，那个把自己套在熊猫玩偶服是哪位高人？
直到她终于自己摘掉了头套，定睛一看，哦，姜夭妍啊。
果然是最喜欢熊猫！
真不知道这十一个穿得乱七八糟的人，是怎么凑到一块的，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组合呀！
林致雅满不在乎地甩甩脑袋，“都说了不限制服装，当然是要放飞自我啦！”
“所以你的放飞自我，就是霍霍我的衣柜？”
“额……”林致雅尴尬地扣了扣脑壳，一双大眼睛飘来飘去，“你是知道我没有漂亮衣服的……”
林致雅今天的穿着反倒是所有人里面相对正常的，毕竟是她翻遍了自己衣柜一无所获，之后又气急败坏打劫了宣凝的衣柜，排除了一堆汉服旗袍以及款式出其不意一看就穿着不舒服的裙子后，才终于找到的唯一一身合眼缘的衣服。
浅黄色的棉麻衬衫，款式宽松，面料垂顺柔软，舒适感极强。领子和袖口处，用衣身同款面料加上了层层叠叠的花边，下配的白色长裙也是一样，本来就已经是十分宽大的百褶款式了，却又在裙身上加了三四层的抽褶花边，像极了涂上奶油的多层蛋糕。
平心而论，衣服的款式设计还是很不错的，可可爱爱的少女风，还带有些温婉可人的森女气质。可就是这些用料十分厚实的浮夸花边，一个不小心就会显得人格外臃肿……真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