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办法了。强行停止融合的后果，比现在更糟。”
“那这张皮……”元泠看着床上那摊东西，皱起了眉。
“后面……只能继续融合进程。”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叶月看着床上的景象，她别开脸，不想再看第二眼。
姜原雅扶着叶月的手臂，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妈，我们去客厅吧，这里味道不好。”
“那现在怎么办？”元泠问，“帮着秦菲菲先完成融合进程？”
“不……我们还…还有一个人没有查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元泠手里拎着的另一个袋子。
里面装着周晓的皮。
“她是不是同伙，还……还不一定。”元梓雯开口。
“怎么能知道？”叶月忍不住问。
元梓雯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元泠面前，从她手里接过了那个袋子。
“我穿上就知道了。”
“什么？”叶月的声音拔高了半度，她很不理解这个做法。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姜原雅拦住了。
“妈，你别担心。”姜原雅解释，“梓雯有个能力，穿上别人的皮之后，可以读取到皮原本主人的记忆。”
叶月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自家女儿，实在无法把她和这种诡异的能力联系在一起。
“可是……这也太危险了。”
“是很危险。”元泠接话，她的表情难得严肃起来，“记忆会像洪水一样冲进脑子，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别人的记忆里，忘了自己是谁。”
她看着元梓雯，眉头紧锁。
“梓雯，现在江昙漪不在你脑子里，你一个人……能扛得住吗？”
叶月听到这句话也大概明白，之前所谓的江昙漪附身大概是皮物所为，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间，她现在纠结的是自家女儿。
元梓雯沉默了片刻。
她抬起头，看着元泠和姜原雅。
“也许……扛不住。”
她的坦白让在场的人心都揪了起来。
“但只要你们在旁边，不停地叫我的名字，告诉我我是谁……我就能想起来。”
她说完，不再犹豫，拉开了袋子的拉链。
那张属于周晓的皮被她取了出来。
因为提前用粉红色的肉质填充过，皮囊鼓胀着，维持着一个成年女性的体型。
元梓雯绕到皮囊背后，熟练地拉开那道从后颈延伸到尾椎的裂缝。
“梓雯……”叶月还想说什么。
元梓雯却已经钻了进去。
元泠立刻从医疗盒里拿出一支黄色的贝塔试剂，递给了姜原雅。
姜原雅走到床边，撩开皮囊的头发，将针头准确地扎进了后颈。
黄色的液体被缓缓注入。
躺在床上的“周晓”身体开始轻微地抽搐。
她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声响，原本因为填充物而略显臃肿的身形，在几秒钟内迅速变得匀称、紧致。
那是元梓雯的身体在和这张皮进行最后的适配。
几分钟后，抽搐停止了。
床上的“周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一片茫然，没有任何焦点。
她坐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菲菲呢？菲菲去哪了？我们不是在吃饭吗？”
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元泠的心沉了下去。
迷失了。
“元梓雯！”姜原雅立刻大声喊出了她的名字。
床上的“周晓”动作一顿，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谁？谁是元梓雯？”
“你就是元梓雯！”元泠也跟着喊，“你不是周晓！你想想，你姑姑叫元泠，你女朋友叫姜原雅！”
“女朋友？”“周晓”的表情更迷茫了，“我没有女朋友啊……而且我是女孩子欸，何况我怎么和刚认识的姜原雅……”
她捂住了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不对……不对……姜原雅……”
无数属于周晓的记忆碎片在她脑海里翻涌。
“元梓雯！”
“你家在冰城！你爸妈是普通职工，你是考来榕水的。”
姜原雅和元泠一人一句，把所有关于元梓雯的信息，像钉子一样，一下下敲进她的脑子里。
“周晓”的身体开始发抖，她抱着头，痛苦地呻吟。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你是元梓雯！”姜原雅冲过去，抓住了她的肩膀，用力摇晃，“看看我！我是姜原雅！你看着我！”
“周晓”抬起头，涣散的视线慢慢聚焦，落在了姜原雅焦急的脸上。
那张脸，和她脑海里另一个模糊的影子渐渐重合。
“雅……雅……”
“对！是我！”姜原雅见有效果，继续用力。
叶月也走了过来，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搂住了这个正穿着别人皮囊的女儿。
“妈……”元梓雯的视线落在叶月脸上，脑子里的混乱终于开始消退。
她想起来了。
“我是……元梓雯。”她终于完整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说完这句话，她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软软地靠在了姜原雅怀里。
“好了，好了，没事了。”姜原雅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
元泠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元梓雯才重新坐直身体。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属于周晓的记忆已经被她整理好，然后她脱下周晓的皮，恍惚了一下回答道：
“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就是个普通的女孩。认识雅雅，只是想……想给家里公司拉点业务。”
这个结果，在情理之中。
“那现在怎么办？”
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被拉了回来。
“这张皮……和里面的人，融合程度太高了。”元梓雯的表情变得严肃，“现在强行……强行穿皮，很可能会……会连我自己的意识都一起被融合掉，再也……再也回不来了。”
“那你的意思是？”姜原雅问。
“先帮他……完成融合。”元梓雯下了结论，“只有等他……和这张皮彻底变成一个人，我才有……才有机会进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帮？”
调配恢复的肉质。
二十分钟后，随着肉质的注入，那张塌陷的皮囊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
粉红色的粘稠物质被重新激活，填充着四肢和躯干。
几分钟后，一个昏迷着的“秦菲菲”再次出现在床上。
他躺在那里，眉头紧锁，似乎正在经历一场噩梦。
“他……他现在很混乱。”元梓雯收起针管，“我们问什么，他……他可能会说真话。”
她走到床头，俯下身。
“你是谁？”
床上的男人眼皮颤动，嘴唇翕动了几下。
“我……我是……李建国？”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
“秦菲菲？我……我头好晕……”
“你怎么穿上…穿上这张皮的？”元梓雯追问。
“是……是大小姐……”李建国支支吾吾的，意识很模糊，“大小姐……雇佣我……”
“雇佣？”元泠愣住了，这是什么操作？
“秦菲菲是…是自愿的吗？”元梓雯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李建国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个答案让在场的人都有些发懵。
就在这时，床上的李建国突然猛地弓起身子。
“呕——”
他剧烈地侧过头，又一次呕吐起来。
但这一次，吐出来的不是之前那种油脂状的东西，而是一些半透明的，带着腥味的粘液。
更可怕的是，那头漂亮的栗色长发，开始一缕一缕地脱落，散在枕头上，床上。
床单很快被那些粘液浸湿了一大片。
“妈，你……你快去楼下药店，买个……买个血压仪回来！”元梓雯急促地吩咐。
叶月二话不说，转身就快步冲了出去。
元泠也紧张起来，手已经摸向了手机：“要不要打120？”
“等等！”元梓雯制止了她，“现在还……还不能去医院。”
李建国的状况还在恶化。
没过多久，他又开始了第三次呕吐。
这一次，呕吐物里混杂着一些粉红色的，类似碎肉组织的块状物。
他的皮肤也开始出现变化，原本光洁的皮肤变得松弛，浮现出细密的褶皱。
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个正在迅速枯萎的娃娃。
叶月很快就拿着血压仪跑了回来。
元梓w雯立刻拆开包装，给李建国缠上袖带，测量。
“血压……还算稳定。”她看着读数，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不能再等了。
她打开医疗盒，拿出剩下的欧米伽试剂和伽马试剂。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两种不同颜色的液体抽进同一支注射器里，轻轻晃动，让它们混合。
“梓雯，你这是？”姜原雅不解。
元梓雯拿着混合试剂，再次将针头扎进了李建国的脖颈。
这一次，药剂起作用了。
李建国剧烈的痉挛慢慢平复下来，呕吐也停止了。
他只是躺在那里，身体还在小幅度地抽搐，呼吸急促但平稳。
一场风暴总算暂时过去。
但看着床上那个头发掉光，皮肤满是褶皱，已经完全看不出“秦菲菲”模样的人，谁也轻松不起来。
叶月去拿了干净的毛巾和温水，和姜原雅一起，小心地清理着床上的狼藉。
元泠站在一旁，看着元梓雯收拾医疗盒，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冷妹。”元梓雯忽然叫她。
“啊？”
“你……你穿上周晓的皮，待在这边。”周晓今天……今天和我们在一起，她突然消失，会……会引起怀疑。你用她的身份，应付可能……可能出现的询问。顺便，把……把一些我们希望她‘知道’的记忆，输给她。
等她醒过来，她只会记得，菲菲中暑了，你们送她回了酒店，然后你就一直在这里照顾她。”
元泠明白了。
她接过皮囊，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好。”
卧室里只剩下叶月、姜原雅和元梓雯，还有床上那个不断抽搐的躯体。
接下来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三个人轮流守在床边，用温毛巾擦拭他不断渗出粘液的皮肤。
夜色渐深，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变得清晰可闻。
到了晚上十一点，床上的人突然有了更剧烈的反应。
他的腹部传来一阵咕噜噜的怪响，身体猛地蜷缩起来。
“他……他怎么了？”叶月正在值班，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
元梓雯和姜原雅也被惊醒，快步冲进房间。
“他要……要排泄。”元梓雯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立刻下了判断。
一股更加浓烈的腥臭味从被子里散发出来。
“妈，你出去。”姜原雅伸手去扶叶月。
“我来。”叶月却推开了她的手，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是长辈，这种事我来做。”
她不再给姜原雅和元梓雯反对的机会，半扶半抱地将床上那个瘫软的人弄进了卫生间。
姜原雅和元梓雯站在门口，只听到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叶月强忍着恶心的干呕声。
过了很久，叶月才扶着已经虚脱的“秦菲菲”走出来，她自己的脸色比病人还难看。
“都……都是些油一样的东西，还有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她声音沙哑，摆了摆手，“我清理干净了。”
姜原雅心疼地扶住她，“妈，你去休息，下半夜我跟梓雯来。”
叶月没有再坚持，她确实也到了极限。
后半夜，房间里的臭味淡去不少，只剩下消毒水的味道。
床上的人安静了下来，呼吸变得平稳，抽搐也停止了。
姜原雅靠在床边的椅子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元梓雯撑着没有睡，她坐在另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记录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凌晨四点，窗外的天色还是深沉的墨蓝。
元梓雯忽然注意到，床上那人光秃秃的头皮上，似乎冒出了一层细密的黑色绒毛。
她凑近了些，屏住呼吸。
那些绒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很快就变成了柔软的短发，然后继续变长，恢复成漂亮的卷发，散落在枕头上。
紧接着，是他的皮肤。
那些干枯的、满是褶皱的表皮开始变得饱满、充盈，褶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重新变得光滑、细腻。
当第一缕晨光从窗帘缝隙里照进来时，床上躺着的，又变回了那个漂亮的“秦菲菲”。
她的皮肤甚至比之前更加白皙通透，泛着新生儿一般的健康光泽。
元梓雯看着这一幕，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融合完成后的样子。
床上的人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清澈又茫然的眼睛。
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然后慢悠悠地坐了起来，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光洁的肩膀。
“欸，我这是在哪？”
她的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元梓w雯的脸上。
“梓雯小姐？”
元梓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走到床边，俯视着这个刚刚“重生”的女孩。
“你是谁？”
“秦菲菲”偏了偏头，脸上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
“秦菲菲啊？梓雯小姐，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