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蕊润喉记
楔子
皖南黄山余脉，清溪镇卧于层峦叠翠之间。此地终年云雾缭绕，竹影婆娑，山间茶园层层叠叠，溪流潺潺穿村而过，素有“黄山脚下第一茶乡”之称。然而，这灵秀山水间，却藏着一桩困扰村民的顽疾——慢性咽炎。清溪镇人世代种茶、制茶，常年吸入茶尘，又受山间寒湿之气侵袭，加之春日多风、秋日干燥，十有八九都患有咽干、咽痛、声音嘶哑之症。
村小学的秦夫子，教书育人三十载，喉咙早已不堪重负，每日授课归来，必是咽干如焚，喉间似有异物，咳不出咽不下；茶农老苏，一辈子与茶为伴，炒茶时烈火熏烤，茶尘呛喉，慢性咽炎反复发作，严重时连吞咽都觉刺痛；还有唱采茶戏的柳月娥，嗓音本如黄莺般清脆，却因常年登台演唱，加上咽炎困扰，声音日渐嘶哑，再也唱不出婉转的曲调。村里的老郎中苏景然，虽精通岐黄之术，常用玄参、麦冬、桔梗等药为村民施治，却总难除根，往往是服药即缓，停药复犯。云雾笼罩的清溪镇，茶香中总夹杂着村民隐忍的咳嗽声，那润喉利咽的良方，仿佛藏在山间的云雾深处，等待着被人发现。而谁也未曾想到，一株生长在溪边石缝中的细小仙草，竟会与经典中药配伍，酿成一段跨越百年的医道传奇。
上卷
第一回 茶乡顽疾咽炎缠扰 古方施治难除病根
清溪镇的晨雾，总带着茶田的清香与山间的湿气，弥漫在青石板铺就的巷陌间。天刚蒙蒙亮，村东头的“景然堂”医馆便已开门，老郎中苏景然正坐在案前，为茶农老苏诊病。老苏年近六旬，双手因常年炒茶布满老茧，此刻正捂着喉咙，眉头紧锁：“苏先生，这喉咙又疼起来了，干得像着了火，昨晚咳了半宿，连口水都不敢咽。”
苏景然示意老苏张口，借晨光细看其咽喉：咽部黏膜充血暗红，滤泡增生，舌红少津，苔薄白而干。再搭脉象，脉象细数而无力。“你这是阴虚火旺型咽炎，常年炒茶受烟火熏烤，耗伤肺阴，虚火上炎熏蒸咽喉所致。”苏景然捻着花白的胡须说道，“以往用玄参麦冬汤加减，虽能养阴生津，却难清根深蒂固的虚火，故而易复发。”说罢，他提笔开方：玄参15g，麦冬15g，桔梗10g，甘草6g，生地10g，玉竹10g，水煎服，每日一剂。
老苏按方抓药，煎服三剂后，咽喉不适果然缓解，可停药不过半月，一场春雨过后，咽炎再次发作，症状比之前更重。与此同时，村小学的秦夫子也来复诊。秦夫子教书育人，说话多，加之春日多风，外感风热，咽炎急性发作，咽痛剧烈，声音嘶哑，连讲课都难以坚持。苏景然为其诊脉，脉象浮数，咽部红肿疼痛，诊断为风热外束、肺失宣降所致，开方：玄参15g，麦冬15g，桔梗10g，甘草6g，金银花15g，连翘15g，薄荷6g，水煎服。秦夫子服药后，急性症状虽消，但慢性咽炎的底子仍在，稍遇劳累或风寒便会复发。
更让苏景然头疼的是唱采茶戏的柳月娥。柳月娥的咽炎属气阴两虚、痰湿郁结型，咽部总有黏痰附着，咳不出咽不下，声音嘶哑暗沉，服用常规的养阴或清热方剂，不是伤了脾胃，就是化痰不力。“苏先生，我这嗓子要是再不好，以后就再也不能登台了。”柳月娥声音沙哑，眼中满是焦虑。苏景然看着她，心中满是无奈：“你的病，阴虚中夹痰湿，清热则伤阴，化痰则碍胃，需找一味既能养阴清热，又能化痰利咽的药，方可两全。”
他翻遍《神农本草经》《本草纲目》，试图从经典中寻找答案，却始终未能找到对症的良方。玄参、麦冬虽能养阴，却偏滋腻，久服易生痰湿；桔梗、甘草能利咽，却缺乏清热之力；金银花、连翘能清热，却易耗伤阴液。“难道就没有一味药，能兼顾养阴、清热、化痰、利咽？”苏景然望着窗外云雾缭绕的山峦，喃喃自语。他不知道，这味药，正生长在清溪镇的溪流边，藏在民间口传的智慧里，等待着被慧眼发现。
第二回 溪畔寻药村姑得秘 祖母口传仙草妙用
苏景然的孙女苏晚晴，是清溪镇最灵动的姑娘。她自幼跟着祖父学医，辨识草药的本事丝毫不逊于成年人，更因常年跟着父亲上山采茶，对山间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看着祖父连日为咽炎顽疾愁眉不展，又看着村民们被咽炎折磨，晚晴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要在山间寻一味能治咽炎的奇药。
次日清晨，晚晴背着竹篓，沿着村后的溪流而上。这条溪流源自黄山，水质清澈，两岸草木丰茂，生长着许多寻常草药：车前草、蒲公英、薄荷……这些草药虽能清热，但对慢性咽炎的顽疾，终究力道不足。晚晴一路走，一路仔细搜寻，目光不放过任何一株陌生的草木。行至溪流上游的一处石缝旁，她忽然眼前一亮：石缝中生长着一片纤细的草本植物，茎细如丝，呈淡绿色，叶片狭长如针，顶端簇生着细碎的白色小花，像撒了一把星子在绿草丛中，微风拂过，散发着淡淡的清苦香气。
晚晴从未见过这种草药，小心翼翼地拨开石缝，采摘了一株，掐断茎秆，乳白色的汁液缓缓渗出，闻之清凉甘润。她忽然想起祖母在世时，曾说过一句口诀：“溪畔白花仙草，润喉解燥最妙。”祖母年轻时也是一位懂草药的妇人，可惜去世得早，很多方子都未来得及传授。晚晴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祖母说的‘白花仙草’？”
她采摘了一大把草药，带回了家。恰好父亲苏明山的慢性咽炎又犯了，咽干咽痛，声音嘶哑。晚晴来不及请教祖父，便取了几株草药，洗净后切段，用沸水冲泡，让父亲代茶饮用。茶汤入口微苦，随即转为清甜，一股清凉之气顺着喉咙滑入腹中，父亲原本干涩刺痛的咽喉，顿时舒缓了不少。“这茶真好喝，喉咙一下子就不疼了！”苏明山惊喜地说道，连喝了三大杯，当天便觉得咽喉清爽，声音也清亮了许多。
晚晴将这一发现告知了祖父苏景然。苏景然接过草药，仔细观察其形态：茎细弱，叶互生，花小而密，色白如雪，质地柔软，掐断后有乳白色汁液。他又取来一株，放入口中咀嚼，初尝微苦，继而回甘，药性直入肺、胃二经，一股清凉滋润之气从咽喉蔓延至胸腹，原本因连日劳累而干涩的咽喉，瞬间变得温润舒适。“此草性味甘、微苦，性凉，归肺、胃经，既能清热解毒，又能润肺化痰、利咽生津，正是我一直在寻找的药！”苏景然大喜过望，连忙追问草药的生长地点和形态特征。
晚晴带着祖父来到溪流上游的石缝旁，苏景然看着成片生长的“白花仙草”，心中感慨万千：“民间竟藏着如此妙药，真是实践出真知啊！”他又请来村里的耄耋老人陈太公，陈太公看了草药后，点头说道：“这草我们叫它‘百蕊草’，祖辈传下来的法子，用它泡茶喝，能治喉咙疼、声音哑。只是这法子只在村里老辈人间口口相传，从没入过正经药书，年轻人大多不知道了。”陈太公还回忆起，几十年前，村里有位唱采茶戏的艺人，就是靠喝百蕊草茶，治好了多年的咽炎，嗓音又恢复了清亮。
第三回 君臣佐使巧组新方 辨证施治屡建奇功
苏景然深知，中医配伍讲究“君臣佐使”，单味药虽好，但若能与其他药物合理配伍，疗效方能事半功倍。他对着桌上的百蕊草、玄参、麦冬、桔梗、甘草，开始梳理方剂的逻辑：百蕊草清热解毒、润肺化痰、利咽生津，药性平和，无滋腻之弊，且能兼顾阴虚与痰湿，当为君药，用量需重，以彰显其核心功效；玄参味苦、甘、咸，性微寒，归肺、胃、肾经，善滋阴降火、解毒散结，麦冬味甘、微苦，性微寒，归心、肺、胃经，善养阴生津、润肺清心，二者共为臣药，辅助百蕊草增强养阴清热之力；桔梗味苦、辛，性平，归肺经，能宣肺利咽、祛痰排脓，为佐药，可引诸药上行至咽喉，增强利咽之效；甘草味甘，性平，归心、肺、脾、胃经，能益气补中、清热解毒、调和诸药，为使药，缓和百蕊草与玄参的寒性，调和全方药性。
反复斟酌后，苏景然拟定了新方：百蕊草30g，玄参15g，麦冬15g，桔梗10g，甘草6g，每日一剂，代茶饮。他特意将百蕊草的用量定为30g，因其药性平和，需足量方能发挥最佳疗效；代茶饮的方式，能让药性持续作用于咽喉，比水煎服更适合慢性咽炎的长期调理。“此方以百蕊草为君，玄参、麦冬为臣，桔梗为佐，甘草为使，共奏养阴清热、润肺化痰、利咽生津之效，恰合慢性咽炎‘阴虚为本、痰热为标’的核心病机。”苏景然对晚晴解释道，眼中满是笃定。
首先试用此方的，是村小学的秦夫子。秦夫子的咽炎属阴虚火旺型，常年咽干咽痛，声音嘶哑，易复发。他按方抓药，将药材洗净后放入茶壶，用沸水冲泡，代茶饮用。茶汤清澈透亮，清香四溢，入口甘润，秦夫子喝了一天，便觉得咽干咽痛缓解了不少；饮用三天后，声音嘶哑明显改善，讲课不再费力；坚持饮用半月后，咽部黏膜的充血暗红消退，滤泡增生减少，舌红少津的症状也得到了改善。“苏先生，这方子太神了！我喝了这么多年的药，从未有过如此好的效果。”秦夫子特意来到医馆，向苏景然道谢。
接着，苏景然又用此方为茶农老苏施治。老苏的咽炎属肺阴亏虚、痰热郁结型，咽干咽痛伴黏痰难咯。苏景然在原方基础上，加川贝母6g，增强化痰之力。老苏饮用一周后，黏痰明显减少，咽干咽痛缓解；饮用一月后，慢性咽炎的症状基本消失，炒茶时也不再轻易犯病。他感慨道：“以前喝药总觉得胃里不舒服，这代茶饮温和得很，喝着像茶一样，还能治病，真是太方便了！”
最让人惊喜的是唱采茶戏的柳月娥。她的咽炎属气阴两虚、痰湿郁结型，病情最为复杂。苏景然在原方基础上，加太子参15g益气养阴，茯苓15g健脾祛湿，陈皮6g理气化痰。柳月娥坚持饮用此方代茶，每日登台演唱前必喝一杯，不仅咽喉不适逐渐消失，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清脆婉转。一个月后，她在镇上的戏台登台演唱，婉转悠扬的唱腔赢得了满堂喝彩。“苏先生，是您的方子让我重新站上了戏台！”柳月娥激动地说道。
苏景然还根据不同患者的体质，对药方进行了灵活加减：对于外感风热引起的急性咽炎，加金银花15g、连翘15g清热解毒；对于脾胃虚寒者，加干姜3g、大枣5枚温脾和胃，制约方中寒性药物的刺激；对于咽干明显、阴虚较重者，加玉竹10g、百合10g增强养阴之力。每一个病案，他都详细记录在医案上，从患者的症状、脉象、舌苔，到用药后的变化，一一誊写清楚，为方剂的完善积累了宝贵的实践经验。
第四回 口传心授经验积淀 医案初成待载典籍
清溪镇的慢性咽炎顽疾，被苏景然的百蕊润喉方彻底解决，消息很快传遍了周边的村落。邻村的村民纷纷慕名而来，求购药方或咨询诊治，苏景然总是毫无保留地将药方传授给他们，还耐心讲解百蕊草的辨识、采摘和炮制方法。
为了让更多人受益，苏景然在医馆开设了“草药讲堂”，每日午后，周边的郎中、村里的年轻人都会前来听讲。他先讲解慢性咽炎的病机：“慢性咽炎多由外感风热、情志不舒、饮食不节、劳累过度等因素所致，核心病机为阴虚火旺、痰热郁结、气阴两虚等，总以‘阴虚’为本，‘痰热’为标，治疗需兼顾养阴、清热、化痰、利咽。”再讲解方剂的配伍逻辑，将君臣佐使的道理讲得通俗易懂：“百蕊草是主帅，负责清热解毒、润肺利咽；玄参、麦冬是副将，帮忙养阴生津、降火；桔梗是向导，引着众药直奔咽喉；甘草是后勤，调和药性，保护脾胃。”
苏景然还带着众人来到溪流上游的石缝旁，实地辨认百蕊草：“百蕊草茎细如丝，花白如雪，生在溪边石缝或半阴半阳的山坡上，芒种前后采摘药性最足，采摘后洗净晒干，切段备用，代茶饮用时用沸水冲泡，可反复冲泡至味淡。”他还强调了百蕊草的炮制禁忌：“忌火烤、忌暴晒，否则会损伤其养阴利咽的药性，晒干后需密封保存，防潮防虫。”
晚晴是讲堂上最认真的学生，她不仅记下了方剂的配伍和加减方法，还跟着祖父学习辨证施治，将每一个病案都详细记录在笔记本上。祖父的医案，她更是爱不释手，反复研读，从中汲取实践经验。苏景然看着孙女认真的模样，心中十分欣慰，将自己多年积累的咽炎诊治经验倾囊相授：“辨证是中医的灵魂，同为慢性咽炎，阴虚火旺者需加重玄参、麦冬的用量，痰热郁结者需加川贝、陈皮，气阴两虚者需加太子参、玉竹，切不可墨守成规。”
村里的老人们也加入了传承的队伍，陈太公将百蕊润喉方编成了朗朗上口的口诀，教村里的孩童背诵：“百蕊草，白花芳，润咽喉，解燥慌。配玄参，阴液补，加麦冬，津液生。桔梗引，甘草和，咽炎除，嗓音亮。”这口诀简单易记，很快便在清溪镇及周边村落流传开来，连刚会说话的娃娃，都能咿咿呀呀地念上几句。
苏景然则在夜深人静时，将所有的病案、方剂配伍、辨证加减方法一一整理成册，取名《百蕊润喉医案》。医案中，详细记录了数十个不同类型的咽炎病案，从症状、脉象、舌苔，到用药、疗效、注意事项，每一笔都详实而鲜活。他在医案的序言中写道：“慢性咽炎，顽疾也，民间传百蕊草能治，实践验之，功效卓着。余将其与玄参、麦冬、桔梗、甘草配伍，制成代茶饮，辨证加减，活人无数。中医之学，实践先于文献，口传辅之典籍，愿此医案能为后世医者提供参考，让百蕊润喉方造福更多百姓。”
此时的苏景然还不知道，这本凝聚着民间实践智慧的医案，日后会被国医大师朱良春先生发现并加以完善，成为治疗慢性咽炎的经典方剂；他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口传心授与医案整理，正是中医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智慧的生动体现。医馆的窗外，溪流潺潺，百蕊草的白色小花在风中轻轻摇曳，像一颗颗星星，点亮了皖南山区医道传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