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除了破晓诡灯以外的其他人都已经坐在了餐桌前。
玛莎端着最后一盘烤得微焦的吐司走出厨房时，视线很自然地落在了角落里的破晓诡灯身上。
她没有露出惊讶或探究的神色，只是像从前在韦恩庄园的早餐桌上那样，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晨起的温软：“布鲁斯，过来吃饭。”
破晓诡灯的肩背猛地绷紧，指尖嵌在掌心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他以为会听到质问，或是厌恶——毕竟凭着绿灯侠哈尔·乔丹会出现在哥谭这一点，他就能猜出来蹂躏者绝对已经把黑暗骑士军团的资料卖了个底儿掉。
这就意味着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没有“不杀”准则，甚至连好人都杀的恶徒。
但玛莎只是擦了擦手，指腹蹭过围裙上的面粉，继续道：“吐司刚出炉，配刚刚端上来的那杯热可可正好。托马斯总说太甜，可我记得你小时候就爱这么吃，偷着把桌上的糖继续加进碗里。”
她没催，也没靠近，只是把那盘吐司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瓷盘与木桌碰撞，发出轻响。
这时托马斯抬起头，目光落在破晓诡灯身上，眼神平静，没有审判，只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玛莎的手艺还是老样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管你刚才在想什么，孩子，韦恩家的餐桌，从来不为家人设门槛。”
“家人”两个字像根冰锥，只用了一下就凿破了破晓诡灯裹在外面的那层冰壳。他盯着玛莎手里那盘吐司的焦边——母亲烤出来的吐司一直都有这样一圈焦边。
餐桌前的蝙蝠侠和蹂躏者都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对着角落里的破晓诡灯使眼色。
托马斯没看疯狂使眼色的两个家伙，只望着破晓诡灯，缓缓道：“来吃饭吧，毕竟都已经洗好手了。”
破晓诡灯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地板上，很小的一点红。
他僵在原地，看了看玛莎始终带着暖意的眼神，又看了看应该是留给自己的那杯热可可——奶泡上还浮着一小圈肉桂粉，是他小时候最爱的点缀。
他没说话，也没动，只是站了很久。久到几个吃饭快的孩子已经吃完了吐司煎蛋，久到蹂躏者手里的吐司都快凉透了。
然后，他迈开了脚步。
动作很慢，，作战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走到餐桌旁，没坐，只是垂眸看着那杯热可可。
玛莎顺势把那把椅子往他那边挪了挪，椅腿与地板摩擦出轻响：“坐吧，孩子。”
破晓诡灯坐下了。
他没碰吐司，也没碰热可可，只是指尖悬在杯沿上方，感受着那点透过瓷器传过来的温度。
没人再说话。托马斯继续喝他的咖啡，玛莎低头整理着餐布，蹂躏者啃着吐司，偶尔用余光瞥他一眼。
破晓诡灯的肩膀慢慢放松了些，掌心的血珠凝固成暗红的点，而他终于抬手，指尖碰到了那杯热可可的杯壁。
温的。像很多年前的冬日，父亲把他裹在毯子里，递到他手里的那杯一样。
记忆里的温度和此刻掌心的暖意重叠，他喉结动了动，终于端起杯子。
热可可喝进嘴里的瞬间，破晓诡灯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甜度刚刚好，肉桂粉的辛香气被奶泡中和得恰到好处，甚至连杯壁的弧度都和他童年时用的那只骨瓷杯一模一样。
他喝的很急，甚至呛了一下。
自从犯罪巷的那一夜后，他再也没有在生活中品尝过这样的甜了。
没有人理解他，即使是在铲除罪恶，人们也觉得他太过激进。
绿灯军团也因为他的绿灯戒指与正常的不同，而隐隐对他有着排斥。
从那一夜后，他从来都是独自一人向前奔跑，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向着远方的光明飞奔。
直到最后，他才发现那不是光明，而是可怖的黑暗。
然而从始至终，他只有自己一个人。
然后，他遇见了那个一直狂笑着的“自己”，拥有了所谓的“伙伴”，但不知为何，内心中依旧是无比的孤独。
伙伴是没有用的，他们化解不了我的哀伤和绝望，在黑暗骑士军团这些年，这个念头在破晓诡灯心中根深蒂固。
但是现在，他想试试看其他的“布鲁斯”体验过的，身边有人陪伴的日子。
早餐结束时，阳光已盛，穿透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菱形光斑。
破晓诡灯将那杯见底的、残留着肉桂香气和奶沫的白瓷杯轻轻放回桌上。那熟悉的甜味仿佛还在舌根盘旋，唤醒了那久远的、包裹在毯子里的安全感。
玛莎和托马斯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明白时间快到了。
再不离开，上班就要迟到了。
但他们有些放不下这两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糟糕透了”的布鲁斯。
在蹂躏者和破晓诡灯不在餐厅的时候，马修已经把关于黑暗骑士军团的所有事都告诉了二人。
对于这些堕落的“布鲁斯”，夫妇二人都万分心疼——他们的儿子，经历了何种的绝望和痛苦，才会选择放弃自己呢？
在厨房里时，玛莎低声对马修说道：“等你们再遇到那些‘布鲁斯’的时候，你一定要通知我们。”
马修担忧地问道：“这样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吗？”
“不会的，给儿子解决麻烦，是每个父母都应该做到的事情。”玛莎的声音十分温柔。
看到破晓诡灯吃完了早饭，托马斯率先开口：“我们该回去了，上班要迟到了。”
蹂躏者和破晓诡灯都愣了一下，有点没理解父亲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还是会回来的，等空闲的时候。”玛莎说道，“当然，如果有什么事也可以通知我们，为了我们的宝贝布鲁西，爸爸妈妈请假也是可以的。”
说完，二人就离开了这里。
餐桌上陷入了更深的寂静，一种带着豁口的、略带凉意的寂静。
那份刚刚用沉默、推吐司的瓷盘、肉桂热可可小心翼翼搭建起来的脆弱桥梁，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桥墩。
破晓诡灯的身体瞬间僵直，仿佛之前那一丝暖意被冻结了，放在桌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甲差点又掐进凝固的血点。
他垂着头，深绿色的兜帽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下颌骨处那道伤疤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深刻。
“他们是什么意思？”蹂躏者的思路比较直接，他问了出来。
“我们的宇宙有灵魂世界的存在，死去的灵魂如果洗清了身上的罪恶，或者是无罪者，就能脱离地狱，到灵魂世界去生活。”马修解释了一下。
“那我们的宇宙……”蹂躏者眼睛亮了起来，随即又暗了下去，“算了，那不是什么好的地方，挺黑暗的，让大家安息了也好。”
破晓诡灯此时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开口说道：“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们。”
“我想参加夜巡，在遵守‘不杀准则’的情况下。”
他想体验一下，其他“布鲁斯”都经历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