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女士,我们彼此伤害,并没有任何意义。”威廉看到陆慎倒了两瓶药进自己嘴里,又扭了几下骨头错位的四肢。
好像就又变得生龙活虎,还能再跟他大战一场了?
威廉身上被烧的地方,还有被那把奇怪的剑戳出来的洞,却没那么快好起来。
他四肢僵硬,只觉得刺在自己身上的比教廷的圣剑还要让他难捱,生不起半点儿反抗的力气。
这种伤,他在很多年前受过,就连戳他的那把剑,都和很多年前的是同一把。
“伊甸园的白玫瑰公主,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威廉半躺在地上,英俊深邃的五官忧郁的看着陆慎。
陆慎:“……”
“亲爱的女士,如果我告诉我现在的老板,你并非真正的陆慎,你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威廉叹息一声:“所以,在我向您询问什么的时候,请不要一言不发。”
陆慎对他的威胁不屑一顾:“我之所以是陆慎,只是因为需要借他的身份来做一些事情。
你的老板知道了我的身份又能怎么样?他今天早上知道,今天中午,我就可以是北堂墨。”
现在可没有法管着,干的又是挖白家祖坟的事,他无法无天一些又能如何?
威廉可惜道:“恐怕我的老板不能活着走出这一片森林了,我的老板是我这几百年中见过,少数非常出众的人类。
他的决策能力,领导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
以现在人类的处境来说,你杀了他,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陆慎有些诧异:“你们……蝙蝠还真能甘心认主?”
威廉摇头:“不不不……亲爱的女士,你有两点错了。第一,我是高贵的血族,而不是那种低贱的老鼠。
第二,我只是单纯的欣赏你们人类的某一个人,而非要跟随他左右。”
“对于北堂先生,我也有几分愧疚。当初你们华国有一个姓周的人家联系到我,希望我能引导北堂先生寻找你们华国的一个隐世家族。
刚好,我寻找的白玫瑰小姐,也指向这个隐世家族。按照你们东方人的说法,我选择了顺水推舟,给北堂先生看了那本关于长生的笔记。”
“直到这几年,我听闻“周”这个家族在庆市的所作所为,还有北堂先生派出去的人,并没有几个能活着回来。
我才知道,我或许小看了这次“顺水推舟”对于北堂先生的伤害。”威廉感叹:“北堂先生,对我是有救命恩情的。
当我因为那场该死的全球地震,导致脑子混乱,磁场不稳,失去能力又被人类贩卖的时候,是他给了我最后的体面。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够平安。”
陆慎慢慢的爬起来,嗤笑一声:“老东西,你的话太多了。”
威廉:“????”
“如果你真的想保北堂墨,应该用你手中的资源跟我交换,而不是说那么多废话,让我觉得你是一只……重情重义的蝙蝠。”
威廉:“……是血族。”
“东方美人,你的话也太多了。”威廉收起刚刚的嘴脸,露出迷人的微笑:“如果你真的能轻易拿到北堂先生的性命,已经直接动手了,而不是告知我,让我对你忌惮。”
陆慎:“……”
陆慎心里暗骂:老不死!
威廉也腹诽:小鬼!
两人先是武力较量,暂且分不清胜负。之后又唇枪舌战,互相看透彼此意图心计,现在实在是无话可说。
“笃笃笃……”石室的窗户被敲响,陆慎朝窗外望去。
琉璃窗外,幽光开一寸,一身白衣,头上带着银冠的女子容貌清丽绝伦,幽幽的问道:““它们”来了,我可以进去躲一躲吗?”
陆慎没回答,只是目光幽深的盯着那女人。
强光手电筒下,这个女人的影子两米多高,有角有棱,脑袋浑圆硕大,可没长这张美人皮。
威廉爬不起来,但却相当激动:“哦,美丽的东方白玫瑰,我终于再次见到你了。”
威廉爬过去,想要打开石门,陆慎一脚踢过去:“仔细看!她是谁?!”
威廉脸色一变,只见窗外的女人,渐渐地从他眼中出尘淡漠的仙子,变成一只皮肤青绿,嘴角大张,流下涎水的巨大怪物。
更恐怖的是,这个怪物,除了那张嘴之外,脸上没有任何的其他器官。它的眼睛,生在它头顶的两个触须之上。
石室没有开门,那怪物的一只触须伸过来,巨大的眼球贴在窗户上,像是在朝里张望。
清冷寂寥的美人声依旧轻柔的说道:““它们”在追我,里面的房客,可以让我进去躲一躲吗?”
这次威廉没昏头,他只是惊叹:“这是什么?它在你们华夏有名字吗?”
陆慎:“它不算什么,到了下面,还有更厉害的。”
“如果我们放它进来,我们两个能不能打得过它?”威廉好奇道。
陆慎:“这是一种虫子,它进来的第一件事,可不是找你打架,而是附着在你身上,吃掉你的血肉,然后穿着你的皮出去,在人间行走。
按照白族的书上记载,这种虫子长期飘荡在黄泉边,没有实体。但只要吃够了血肉,就能幻化出实体来。”
威廉奇怪:“没有实体,那它们用什么消化吃进去的东西。”
“在华夏的传说中,鬼怪食人,是不需要消化的,它们一般都是将其一身血肉精气直接转换为一种能量,直接储存进自己身体里。
不过你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下次我抓几个人和几只鬼关在一起,看看能不能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威廉也起了兴趣:“这真是一个有趣的实验,我可以跟你一起搭建这个实验室。我们血族用一种穹石,可以很好的关住灵魂。
可惜我的古堡在地震中沉没,不过我可以试着找一找穹石的矿产地。”
刚好,陆慎对灵魂也有一些研究,二人在关于怎么做变态实验上的话题谈得相当投机。
石室窗外的怪物等了一阵,没有等到石室中的人开门,失望的耷拉着两只大眼睛走了。
威廉“咦”了一声:“它似乎只能判断石室中有人,但听不到我们说什么?如果我的猎物如此无视我,我会发疯。
而它,竟然只是转身离开。
如果不是它脾气好,只可能是听不见。”
陆慎发表不同的看法:“它不一定有“生气”这个概念,而且它没有耳朵,也不一定有“听”这种感官。”
两人蛐蛐了一阵这种怪物多么低级之后,又一具尸体从上面被扔下来。
不,不能说这是一具尸体,而是一张人皮。人皮上还穿着衣服,是北堂墨那一队人统一穿着的冲锋衣样式。
威廉:“看来这个蠢货开了石门。”
“你也差点儿成为这种蠢货。”陆慎毫不客气的嘲笑威廉。
“而且,这里的石门太重了,普通人根本没有能力仅靠人力合上它,这些牺牲,是难免的。”陆慎一句话给这人下了定论——炮灰。
陆慎和威廉除了在变态的问题上能讨论一下,其他没什么共同话题,他又开始一寸一寸的搜索着这间石室里其他的东西。
石室中的石墙上,除了那几首诗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比如白清音自创的剑招、术法等等,威廉看不懂,陆慎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修行到了一定程度的人,对于“法”与“术”都有自己的理解,在这个基础上,改进,甚至自创一些招数很正常。
陆慎也有自创的招数,非常好用。
将白清音刻在石壁上的剑法和术法一一在脑海中演练,陆慎很快掌握其中要领。
白清音这个人很奇怪,她会一身的邪门歪道,蛊、毒皆沾,有一段时间,她甚至要靠这些邪门歪道活命。
但私下里,白清音从来不研究它们。
曾经,在那间村屋里,十六岁的边月偷看过白清音一本关于苗疆“痴情蛊”的残本,那时的边月思想非常扭曲。
如果给天下所有男人都下“痴情蛊”,那这喜男厌女的世道,是不是就得颠倒过来?
男人的性命掌握在女人手里,生杀予夺,予取予求,像她这样的孩子,是不是就不会出生?
白清音很快察觉到她的书被人动过,然后,边月挨了白清音最狠的一次毒打。
浸了油的牛筋编织成的鞭子,白清音竟然抽断了两根。
鞭子上沾满了边月的细胞组织,有的地方的肉,甚至已经烂完了,需要全部刮掉,涂药,让皮肤重新长出来。
至此,白清音仍嫌不够,羊脂玉的美人瓶被白清音随意的扔在地上砸碎,然后把边月压着跪在碎玉上。
红色的鲜血从云锦裁成的裙子底下流出来,边月身体不断的轻颤,白清音蹲下身子,温柔的擦去她脸上溅到的血珠。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白清音问。
边月点头:“知道,你不要我看那些书。”
白清音低低的笑了一声,边月那时已经跟了白清音三年,知道这声笑,代表的不是高兴,而是生气。
“所以,你在明知故犯。”白清音抬起边月的下巴:“你想试探什么?想知道我对你的容忍底线在哪里?”
边月摇头,十五六岁的少女,被养得唇红齿白,全身上下都是被金钱包裹的痕迹。除了太瘦,其余的都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千金。
“我要学你那些书里的内容。”边月半点儿不拐弯抹角,和白清音这种人说话,你一张嘴,她就把你所有意图都看清楚了。
和她打太极,耍心机,只会显得自己很愚蠢。
白清音像之前很多次一样拒绝了她:“不行!
这些腌臜东西,也配你学吗?!认清楚你的身份!”
边月冷笑:“一个村医的养女而已,难道还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真要追究起来,我不过是一头老畜生生下的小畜生而已。”
“啪!”白清音扇了边月一巴掌,这一巴掌很重,边月白皙的脸,瞬间就肿胀了起来。
白清音却很冷静,绝美脱俗的脸上,甚至没有愤怒的情绪。
她盘膝坐在边月的身前,脊背挺直,腰如素束,声音清冷如冰珠落玉盘:“人若不自重,谁又会以你为贵?
你当你自己是畜生的女儿,那你也只配做畜生。
你当你自己是人,你才是人。”
“苍生无言,“侠”为其声。你可以是游走天下的“侠”。
世外之“仙”,补天织地。你也可以静坐红尘之外,不看世间污浊。我给了你选择的资本。”白清音静静的述说,仿佛对着佛前的青莲,唱动救赎的经文。
“你唯独不该自甘下流,学这些阴沟里老鼠的本事,损功德、损气运、损寿数。”白清音将她活命的本事,贬斥得一文不值。
边月黑漆漆的眼眸看着她:“可是你会。”
“所以,我也是肮脏的,跟那些老鼠一样。”白清音轻描淡写的说着贬低自己的话:“白家的人,沾染这些东西的有我一个,已是太多。
你?
如果敢碰这些东西,下次就不仅会挨打了。”
边月仰头看着她:“你说过,“术”与“法”都不过是工具,若想为“人”,当修“道”。”
白清音揉了揉边月的头发:“但是,有些工具实在太脏了,你应该戒掉。”
那日,边月在那些碎玉上跪了整整四个小时,直到月上中天,这种体罚才结束。
自那之后,她就再没见过白清音的那些书。
小时候真的太幼稚了,不懂。
原来她们师徒,不止边月在嫌弃自己的曾经,白清音其实也在嫌弃自己的曾经。
偿见玉皇先跪奏,他生永不落人间……
浮生暂寄梦中梦,往事如闻风里风……
白清音觉得活着没意思,她也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