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凡回屋,说是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他将那柄瞧着与寻常农家所用别无二致的锄头往肩上一扛,锄头历经岁月,木柄光滑,锄刃却依旧泛着幽幽的乌光,似能轻易破开万物。
另一只手,则提着一个更为寻常的竹篮,竹篮编织细密,却也打了几个补丁,篮口用一块洗得发白的麻布盖着,瞧不见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有眼尖的长老,偷偷瞥了一眼,只觉那竹篮材质虽普通,却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朴气息,仿佛承载过无数岁月。
胖墩则昂首挺胸,神气活现地跟在他脚边,五彩斑斓的羽毛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时不时用它那颗高傲的头颅去蹭梓凡的裤腿。
“老孙头,白老头,”梓凡走到孙玄和白晟面前,语气随意地开口,“我出去几天,家里头这些琐事,就劳烦你们二位照应一二了。”
孙玄与白晟闻言,身子皆是不由自主地一震,连忙躬身,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前辈尽管放心!此乃我等分内之事,定不负前辈所托!”
二人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惊涛骇浪。前辈这是何等的信任!竟将这方神仙洞府,这片蕴藏无尽生机与道韵的天地,全权托付于他们!
梓凡浑不在意地点点头,又继续道:“那片菜地,记得按时浇水,莫要让那些青菜蔫巴了。还有鸡窝里的那几只鸡鸭,也别饿着它们,食料我都备好了。”
“是!谨遵前辈法旨!”孙玄与白晟声音洪亮,神情肃穆至极。
在他们听来,前辈这“浇水”,哪里是寻常的灌溉?分明是维系此方天地生机流转,调和水土灵韵!这“喂鸡”,更是蕴含御使万灵,调和阴阳的无上道法!
前辈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仿佛蕴含着旁人难以参透的无上天机!
梓凡又踱步到院子角落,那株静静矗立的三叶黑莲,叶片墨黑如玉,顶端似有新的叶芽正努力孕育。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微凉的叶片,触感奇异。
“小黑啊,”梓凡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熟稔,“我不在家这几日,你可得乖乖的,莫要到处乱跑,也莫要乱吃东西,晓得不?”
黑莲的三片叶子,闻言轻轻摇晃起来,叶面之上,隐有丝丝缕缕的紫黑色光华流转不定,仿佛在认真聆听,又似在无声回应。
梓凡又补充道:“也莫要让人欺负了你。若是外面有什么脏兮兮的东西,堵着门口,瞧着碍眼得很,你便自己看着办吧,莫让它们扰了清净。”
他这话,本意是让黑莲自行吸收那些可能从外界飘来的污秽之气,免得院子里的空气变得不好闻。
黑莲的叶片摇晃得更欢了些,那紫黑光华愈发明亮,仿佛在向梓凡保证:“放心吧,老大!一切都交给我了!”
它能清晰地感受到梓凡话语中那份不加掩饰的“信任”,一种莫名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决定要好好履行“净化”院落及其周边的神圣职责。
清虚子与一众宗门长老,早已在院外屏息静气地等待着。
见梓凡终于交代完毕,清虚子连忙上前一步,姿态愈发恭敬谦卑:“前辈,一切可曾妥当?若无他事,我等便可启程了。”
梓凡“嗯”了一声,显得有些随意:“走吧,莫要耽搁了。”
清虚子等人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簇拥在梓凡左右,神情肃穆,仿佛护送着世间最珍贵的至宝一般,生怕有丝毫的怠慢。
沈灵清与胡天则紧随其后,看着前辈这般“轻装简行”的模样,再联想到前辈方才那看似随意的几句“嘱托”,心中对前辈的敬仰与困惑又深了一层。
前辈的每一个举动,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从容与淡然,仿佛世间万物皆在其掌控之中。
那看似随意的几句话,在清虚子等一众长老听来,更是字字珠玑,蕴含深意。
“前辈嘱托孙玄道友与白晟道友看家,这分明是在 subtly安排此方洞天福地的日常运转,考验他们的忠心与能力!”
“嘱咐浇水喂鸡,实则是在点化生灵,维系此界生机不绝,使其道韵流转不息!”
“至于对那株神秘黑莲的交代,更是意味深长!‘脏东西’?‘看着办’?这分明是赋予了那株混沌异宝莫大的权柄,让其自行处置一切敢于窥探或侵扰的宵小之辈!”
众长老越是思忖,心中便越是心惊,越是觉得前辈的境界高深莫测,远非他们所能揣度。
一行人缓缓走出小山村的篱笆院门。
村口外围,那些盘桓数日,不愿离去的各路求道者们,早已察觉到院内的动静。
当他们亲眼看到梓凡真的在清虚宗宗主及众位长老的簇拥下,施施然走出那层凡人肉眼不可见的无形屏障时,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与此起彼伏的议论之声。
“前辈…前辈真的出山了!”一位老修士声音颤抖,满脸的难以置信。
“天啊!前辈这是要去往何方?莫非是要开辟新的道场?”
“看清虚宗宗主那般恭敬谨慎的模样,难道前辈是要驾临清虚宗,点化一方生灵?”
无数道目光,或敬畏,或羡慕,或狂热,或期待,齐齐汇聚在梓凡那看似平凡的身影之上。
白帝城一方,城主白玄空在得到白沐瑶传回的消息后,于城主府内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望向清虚宗的方向,神情复杂难明。
“父亲,那位前辈…竟真的应了清虚宗之请,前往其宗门。”白沐瑶站在一旁,声音清冷,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白玄空悠悠叹了口气,道:“清虚宗此番,怕是要得一场天独厚的无上机缘了。不过,沐瑶你能与白晟长老提前与前辈结下善缘,已是我白帝城莫大的幸事。”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传令下去,即刻挑选一批资质上佳、心性纯良的弟子,即刻启程,前往清虚宗……观摩学习,切记,姿态务必谦恭,不可有丝毫冒犯。”
名为观摩学习,实则也是想让门下弟子能有机会沾染几分前辈身上逸散的“道韵”,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也是天大的造化。
与此同时,遥远至极的魔域深处,一座被无尽魔气笼罩的阴森宫殿之内。
魔尊猩红的眼眸中,陡然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幽光。
“哦?那个让本尊屡次吃瘪的存在…竟然舍得离开他的‘龟壳’了?”魔尊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丝玩味与警惕。
他面前一道模糊的魔影恭敬地匍匐在地:“回禀尊上,消息千真万确。那人正随清虚宗宗主一行,往清虚宗方向而去,沿途并无遮掩。”
魔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而冰冷的弧度:“倒是有意思…他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厌倦了在那方寸之地装神弄鬼,想出来真正走动走动了?”
他虽然对梓凡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忌惮万分,但同时也对梓凡的每一步动机充满了无尽的猜测与深深的警惕。
“给本尊密切关注他的所有动向,任何一丝一毫的异动,都必须即刻回报!”
“遵命,尊上!”魔影领命,悄然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