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影幢幢藏秘辛,血色莲华罪孽深。
双生孽缘缠骨烬,迷雾锁城待破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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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的风带着海腥味,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气息。方才“巡逻队”粗暴清场的余波未散,空气中还残留着摊贩们慌乱收拾的狼藉和行人匆匆离去的脚步声。阮白釉的心跳依旧有些急促,方才那一瞥,那些打手制服上隐约可见的暗纹,像极了某种帮派的图腾,与“红莲花贸易公司”这个名字一样,透着一股邪异。
沈青临握着她的手,掌心温热而坚定,无声地传递着力量。他低声道:“我们拍下的账簿记录里,有一处提到了‘西区旧港码头三号仓库’,标注是‘货物中转’,但日期非常密集,而且备注了‘特殊看管’。红莲花贸易公司的名字在那附近出现过几次。”
阮白釉立刻明白了沈青临的意思。在雾港市这种龙蛇混杂之地,所谓的“特殊看管”往往意味着不可告人的勾当。而旧港码头,早已随着新港区的兴起而荒废,成了城市边缘被遗忘的角落,罪恶滋生的温床。
“我们去看看。”阮白釉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眼底的坚定愈发清晰。她知道,每多耽搁一刻,古教授和那个未知的真相就可能离他们更远一步,危险也更近一分。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丝绒,缓缓笼罩了雾港市。华灯初上的霓虹光怪陆离,却照不进城市边缘的阴暗角落。西区旧港码头,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铁锈的腐朽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陈腐气息。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切割得支离破碎,稀疏地洒在废弃的吊臂和坍塌的栈桥上,勾勒出狰狞的剪影。
三号仓库孤零零地矗立在码头的最深处,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巨大的铁门锈迹斑斑,其中一扇虚掩着,仿佛一个沉默的邀请,又像一个噬人的陷阱。
沈青临走在前面,他从随身的法医勘察工具包里取出一支小巧但光线强劲的手电,谨慎地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刺耳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惊起几只夜鸟,扑棱棱地飞向更深的黑暗。
仓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空旷破败。高高的穹顶破了几个大洞,月光和城市的杂光从洞口倾泻下来,与手电光交织,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土味,偶尔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化学药剂般的刺鼻气味,让阮白釉微微蹙眉。
“这里似乎很久没人来过了,但……”沈青临用手电扫过地面,声音低沉,“看这些脚印,虽然被灰尘覆盖,但痕迹还算清晰,应该是近几个月内留下的,而且不止一人。”
阮白釉的心提了起来。她紧跟在沈青临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仓库里堆放着一些用油布蒙着的巨大箱子,油布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看不出里面是什么。角落里散落着一些废弃的工具和断裂的缆绳,一切都显得那么荒凉而诡异。
“账簿上提到‘特殊看管’,如果这里真是红莲花贸易公司的某个据点,他们不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阮白釉轻声分析道,她的目光在那些蒙着油布的箱子上停留片刻,又转向了仓库的更深处。
沈青临点了点头,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们沿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向仓库内部探索。手电光柱在黑暗中晃动,像一条游走的金色蛇,在黑暗中蜿蜒。他们绕过几个巨大的、蒙着厚重油布的箱子,空气中的那股刺鼻气味似乎更浓了一些。
“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阮白釉低声说,她注意到地面上的灰尘在某个区域显得格外干净,像是被小心翼翼地清扫过。沈青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手电光定格在一面布满霉斑的砖墙上。
那面墙与其他墙壁并无二致,但仔细看,会发现砖块之间的缝隙,在靠近地面的部分,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平整,而且没有蜘蛛网。沈青临蹲下身,用手指轻触砖缝,又敲了敲墙面。声音有些 hollow,带着回音。
“是暗门。”沈青临肯定地说,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沿着砖缝摸索,最终在墙角找到一个隐藏的凹槽,指尖轻按。只听得一声轻微的机械声,那面看似完整的砖墙竟然向内缓缓凹陷,露出一个漆黑的入口。
一股更加浓郁、混合着潮湿和陈旧纸张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入口后是一段狭窄的通道,仅容一人通过。沈青临没有犹豫,举着手电率先走了进去。阮白釉紧随其后,她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她,他们即将触碰到真相最核心的部分。
通道很短,尽头是一个更小的房间。房间里没有窗户,完全密封,空气不流通,闷得令人窒息。手电光扫过房间,映入眼帘的是几张腐朽的木桌和堆满纸张的架子。这里的纸张不像外面那样布满灰尘,而是被小心地整理过,放在木箱或捆扎起来。空气中的刺鼻气味在这里达到了顶峰,阮白釉甚至感到一丝眩晕。
沈青临的目光落在那些纸张上,他快步上前,随手拿起一叠泛黄的纸页。纸张触感干燥而脆弱,散发着年代久远的气息。他用手电仔细照射,纸页上是密密麻麻的手写字迹和一些简陋的图表。
“这是……账簿里提到的‘密档’!”沈青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他快速翻阅着,脸色越来越凝重。阮白釉也凑上前,借着手电光,努力辨认那些潦草却清晰的字迹。
这些密档,详细记录了威廉·兰开斯特家族与一个神秘组织之间的合作,以及一系列令人毛骨悚然的交易。文件的语言隐晦而专业,但核心内容却直指人性的最深渊。它们详细描述了如何利用骨瓷茶具的某种“特殊属性”来“采集样本”和“培育副本”。
“‘样本’指代的是特定基因的人……‘副本’就是克隆体!”阮白釉脱口而出,脑海中闪过那些惨死的受害者,他们的面容如此相似,如今终于找到了那个令人作呕的解释。骨瓷茶具,并非仅仅是诅咒的载体,更是启动和维持这项邪恶计划的工具。那些暗红色的液体,或许就是某种生物活性物质,或者是一种能量媒介。
密档中,不止一次提到了“红莲花贸易公司”,它扮演的角色是这个计划的“物流”和“外部掩护”,负责将“样本”或“副本”秘密运送到指定地点,或者处理掉失败的“副本”。而那个“w.L.”,不仅是威廉·兰开斯特,他更是这个计划的早期主导者之一,利用家族在古董和贸易领域的势力,为这个计划提供了资金和掩护。
更让两人感到彻骨寒意的是,密档中反复出现一个代号——“双生计划”。这个计划似乎是整个克隆和祭祀体系的核心,但文件对其描述却异常模糊,只提到“双生”的“契合度”、“链接”和“献祭周期”。其中一份文件甚至暗示,“双生”并非只是单纯的克隆体与原型的关系,而是一种更为复杂、涉及灵魂或意识层面的联系。
“‘双生计划’……难道,他们不仅仅是克隆身体,还在尝试复制更深层次的东西?”沈青临的声音有些发颤,即使是见惯了死亡和病变的法医,也从未接触过如此超出科学范畴的邪恶。
阮白釉的目光落在密档的最后几页,那里记录了一些失败的实验和令人不寒而栗的“处理报告”。骨瓷的残片被提及,似乎是处理失败“副本”的关键步骤。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受害者的死亡现场总会伴随着骨瓷的碎片。它们不是意外,而是某种仪式性的销毁,或者说,是回收“能量”的工具。
“这些记录……太可怕了。”阮白釉喃喃道,她的手有些发抖。文件的内容,像一把冰冷的刀,剖开了这个城市最黑暗的腹部,露出了其下蠕动着的罪恶与疯狂。克隆技术,这个本应造福人类的科学,竟然被用于如此邪恶的目的,与古老的诅咒和献祭仪式融合在一起。
“我们必须把这些带回去,尽快让古教授和沈教授看。”沈青临迅速拿出手机,开始拍摄这些密档。他的动作虽然急促,但依然保持着法医特有的细致和条理,确保每一页都被清晰记录。
就在他们专注拍摄的时候,仓库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像是重物落地。紧接着,是几声低语和脚步声,虽然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却异常清晰。
阮白釉和沈青临猛地停下动作,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警惕。那些脚步声,似乎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有人来了。”沈青临压低声音,迅速将密档放回原处,虽然他已经拍下了照片,但在不确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留下原件或许能延缓对方发现的时间。
他们关掉了手电,房间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两人屏住呼吸,侧耳倾听。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金属摩擦的轻响。显然,对方手里拿着某种工具,或者武器。
空气变得紧张而凝滞,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阮白釉感到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求生本能和对抗邪恶的决心。
脚步声停在了暗门外。紧接着,是有人摸索墙壁的声音。对方似乎很熟悉这里的结构,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找到了打开暗门的机关。
“吱呀——”
暗门再次缓缓开启,一道刺眼的光柱从外面射了进来,打破了房间的黑暗。光柱中,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他们被发现了。
肾上腺素瞬间飙升。沈青临将阮白釉护在身后,身体紧绷,做好了随时应对的准备。他看不清来者的面容,但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以及那股熟悉的“巡逻队”打手的气息,他知道,麻烦找上门了。
“是谁?”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意外和警惕。声音的主人显然没想到这里会有人。
阮白釉和沈青临没有回答,只是紧盯着门口的人影。他们知道,一旦开口,就可能暴露更多信息。
门口的人影似乎失去了耐心,他举起手中的手电,光柱在狭小的房间里快速扫过,最终定格在阮白釉和沈青临藏身的位置。
在强光照射下,他们终于看清了来者的模样。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穿着一件深色的工装,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凶狠。他的手里,提着一根粗壮的钢管。
“原来是你们两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刀疤男认出了他们,语气中带着一丝狞笑,“胆子倒是不小,敢闯到这里来。看来,是活腻了。”
他没有废话,举起钢管就朝着沈青临砸了过来。沈青临反应极快,侧身避开,同时拉着阮白釉向后退去。狭小的房间让他们难以施展,但同时也限制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跑!”沈青临低吼一声,他知道在这里硬拼非常不利。他们的目的是拿到证据,而不是在这里送死。
阮白釉心领神会,两人趁着刀疤男攻击的间隙,迅速冲出了狭小的密室,沿着通道朝着外面冲去。刀疤男显然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果断,愣了一下才追了上来。
仓库内部空旷而复杂,堆积的杂物成了天然的障碍。沈青临和阮白釉凭借着对环境的初步了解,在黑暗中快速穿梭。身后传来刀疤男沉重的脚步声和粗暴的咒骂声。
“别跑!你们跑不掉的!”
他们冲出仓库大门,外面是冷冽的夜风和更广阔的黑暗。码头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城市微弱的光芒和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
“往码头深处跑,那里更复杂,方便躲藏!”沈青临拉着阮白釉,选择了远离城市的方向。他们知道,一旦跑到开阔地带,很容易被追上。
然而,他们刚跑出不远,就听到前方传来更多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显然,刀疤男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同伙也在附近。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情况瞬间变得无比危急。阮白釉感到一阵绝望涌上心头,但很快就被强大的求生欲压了下去。她紧紧抓住沈青临的手,两人默契地改变方向,朝着码头边缘的废弃船只方向冲去。
那些废弃的渔船和货船横七竖八地停靠在岸边,船体腐朽,甲板破败,是藏身的绝佳地点。他们希望能利用这些复杂的环境,甩开追兵。
“快上船!”沈青临指着一艘倾斜搁浅的渔船,那里看起来最容易攀爬。
两人手脚并用地爬上渔船摇晃的甲板。船体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海藻和鱼腥味。甲板上堆满了破旧的渔网和生锈的渔具。
“他们来了!”阮白釉透过船体破洞的缝隙,看到几道手电光在码头上晃动,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搜索过来。
“藏起来!”沈青临拉着她躲进一个堆满破渔网的船舱里。船舱里漆黑一片,空气污浊,但至少提供了暂时的掩护。
他们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心跳如鼓。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光时不时地从船体破洞中射进来,在船舱内部快速扫过。
“没人吗?”一个声音在甲板上响起,听起来是那个刀疤男。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他们往这边跑了!”另一个声音回应道。
“仔细找!他们肯定躲在哪艘船上!”
搜索声在甲板上传来传去,每一次脚步声靠近,都像踩在他们的心脏上。阮白釉紧紧握着沈青临的手,指尖冰凉。她能感觉到沈青临也在紧绷着身体,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时间仿佛凝固了。他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他们会搜到什么时候。但他们知道,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这些人的手段,从账簿和密档里已经可见一斑,他们绝不是普通的打手,而是某个邪恶计划的执行者。
在黑暗中,阮白釉的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些密档的内容——骨瓷、克隆、双生计划、献祭……这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血腥的漩涡,正将他们一点点卷入其中。而他们,就像两个误入漩涡中心的微小尘埃,随时可能被撕得粉碎。
她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无力感和恐惧。他们只是想查清楚真相,却意外地揭开了如此可怕的秘密。这个秘密背后,隐藏着跨越百年的罪恶,以及无数无辜生命的消逝。
沈青临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波动,他在黑暗中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安慰和力量。
“别怕。”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阮白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恐惧。是的,他们不能在这里倒下。古教授还在等着他们,沈教授的专业知识或许能解开“双生计划”中涉及的生物学或地理学谜团。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外面的搜寻声似乎渐渐远去了一些,但并没有完全消失。他们知道,这只是对方在采取更狡猾的搜索方式。
他们必须想办法脱身,而且要尽快联系上古教授和沈教授。那些密档的照片,是目前最重要的证据。
在狭窄黑暗的船舱里,两人紧紧相依,仿佛只有彼此的存在,才能在这无边的黑暗和危险中找到一丝慰藉。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未知和杀机,而他们,正站在真相与死亡的边缘。骨瓷的诅咒,红莲花的罪恶,双生的谜团,如同沉重的枷锁,一点点勒紧他们的脖颈。但他们,却不愿就此屈服。求生的欲望,求知的渴望,以及内心深处对正义的坚守,支撑着他们,在黑暗中寻找着一丝微弱的光芒。那光芒,或许就是解开一切谜团的钥匙,也或许,是通往更深渊的入口。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