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
怎么不后悔。
傍晚时分,徐老头和往日一样来到黄果树下乘凉。
可他屁股还未坐下,就听见,李大爷讲,村里的壮丁这次徭役不光饿不着肚子,而且还有工钱领。
饿不着,还有工钱领。
这话,徐老头哪能听,他黑着脸就往家里去。
坐在黄果树下乘凉的老大爷,瞧着徐老头离去的身影皱起眉头,“这徐老头咋怒气冲冲的走了,壮丁们徭役没吃苦头不是好事。”
坐在他一旁的老大爷,说出了大实话,“还能为啥,左不过是后悔卖地,以钱抵扣役了。”
村里人说话声都大,哪怕是年纪大的老大爷,还未鄹远的徐老头听见拿大爷的话,脸黑的像锅底一样。
“对的哈,他家以钱抵役,是卖地换的钱。”
后面那大爷说的话,又深深的扎在徐老头的心窝上。
一回到屋里,徐老头就对着徐二山劈头盖脸的骂,“都是你!”
“你说不去徭役,这下好啦!人家去徭役的不仅能填饱肚子,还有工钱。”
“一天有十钱呐!”
十文钱。
不多,但问题这是徭役啊,自古做力役的就只有白干活的,如今能给十文已经是天一般的好事了。
关键是徐二山去徭役不用卖地呀!
三亩地加庄稼就卖了十二两,徐老头有时夜半醒来都气。
土地可是他们的根啊!
眼下有了机会,徐老头将这些日子逼的火全撒在了徐二山的头上。
徐二山虽被徐老头方才的话惊到,但还是很快的呛了回去,“卖地是你决定的,又不是我逼你的,怎么这时又怪起我来了?”
“要不是,你不去徭役,我至于卖地嘛!”徐老头鼓起了双眼,“你这个孽障!”
在屋里给徐一川收拾东西的徐婆子听见声音跑了出来,“老头子,你们好好的吵什么吵。”
虽说头一日他们没挖到草药,可后来他们偷偷看了隔壁家采回家的草药还是挖到了一些。
虽大头都被他们挖差不多了,可这几日下来,一家老小去山上也能挣个几十文,徐婆子也觉得很知足了。
如今好好的又吵了起来,属实让徐婆子难以理解。
徐老头黑着脸,“吵什么!吵这逆子不去徭役。”
不是徭役的事,不是过了嘛,咋还吵。
徐老头咬牙道:“我方才在黄国树下,听见李老头说的,这徭役不光饿肚子,每日还有十文钱。”
徐婆子有些不敢相信,“这……这真的还是假的?!”
“不是真的还是煮的,都是你没将老二教好,不然怎么会这样,白瞎了几块地了。”徐老头对着徐婆子也没什么好态度,看见她也烦,觉得都是她,要不是她没把老二管教好,如今也不会这样。
“老二,你这混账,要你不去徭役,要你不去徭役。”徐婆子见此事做不了假,对着徐二山又是打又是骂。
“这两日,是谁说还好我没去徭役的呀!”徐二山一把将徐婆子的手推开。
在做饭的黄氏,听见声,赶过来帮徐二山说话,“是啊,这徭役的,我们也没有瞧见,何必为了这不知真假的事吵的这么难看。”
难看。
这两字,又激怒了徐婆子。
徐婆子虽怕徐老头,但对着媳妇还是和以前该磋磨就磋磨,不对,应该是她最近将在徐老头那里受的气,发到了两个媳妇头上。
虽不能骂,但骂着两媳妇,她也好受了许多。
眼下,听见黄氏说难看,徐婆子像是找到了什么突破口一样,对着黄氏又是打又是骂,“难看,都是你这个贱蹄子在后面教的,若不是你,二山也不会这样。”
黄氏一把抓住徐婆子的手,“二山这么大的年纪了,能是我教的嘛!”
“黄氏,你反了,竟敢不敬婆母。”
徐婆子拉回手,还想对着黄氏打一巴掌,不过被徐二山拦住了。
因为徐二山这一拦,明明是婆媳间的争吵变成了四个人的争吵。
徐老头虽看不惯徐婆子,可看着老二两口子忤逆她,心中的火也起来,跟着一起声援徐婆子,原因无他,他觉得老二两口子现在敢忤逆徐婆子,他日就敢忤逆他,现在不将两人唬住,日后还怎么管住他们。
一时间,堂屋里闹麻了。
同样站在堂屋里的徐一川,见几人吵的不可开交,终于有了停战的意思,才站出来假把意思的说好话,“爹,娘,事已至此就别和老二和老二媳妇吵了,别气了你们身子。”
“老二,你也是,爹娘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你和他们吵什么,万一气出个好歹可咋办。”
徐二山听见他假把意思还带拱火的话,就来气,“你是才站在这儿吗?!”
“什么?”徐一川有些没听清但更多的是,下意识的这么说一句。
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这是徐二山在怪他,怪他早点不劝架,偏偏吵到快停战了再来劝架,这劝的还有什么意思。
本觉得还是老大孝顺的老两口,也难得对徐一川露出失望的表情。
“爹,娘,当家的是读书人,他被你们方才那个阵仗吓住了,这才没有出来劝你们。”
陈氏这番打圆场的话,虽听着假,但奈何老两口子喜欢听呀。
听了他这番话,两人心里好受了许多。
真是不要脸!!!
只有徐二山在那里独自暗骂。
灶房里,原本是黄氏、陈氏、张寡妇一起做饭的,可如今灶台上只剩下了张寡妇一个人在忙活。
她脸上一点也没有因为黄氏陈氏的离去,而感到不满,相反还很高兴。
平时,张寡妇要伺候徐耀祖,做饭一事根本落不到她身上,今日是因为他们大房明日要回镇上,徐婆子破天荒的拿出二十个铜币买了肉,这才让几人一块做的。
本来她和徐耀祖前几日就该回镇上,但徐耀祖突然发了热,这才推迟了几人回镇上的时间。
饭菜端上桌子,徐婆子就大声呵斥,“张氏,耀祖都是因为你,他才发热了,今日的肉,你不许动。”
“桂枝也做了饭,这肉给桂枝分两块吧。”
到底是伺候自己的人,徐耀祖闻言难得说起了软话。
还不等徐婆子大开慈悲,张寡妇就道,“爷,我吃馍馍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