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剑坠地的脆响惊飞了林间的乌鸦。张小六跪在焦黑的槐树前,六枚铜钱散落在灰烬里,每一枚都泛着诡异的暗红色。他伸手去捡,指尖刚触到天权位的铜钱,耳边突然炸开此起彼伏的吞咽声。
\"咕咚——咕咚——\"
声音来自东南方的官道。张小六把铜钱剑插回腰间,拨开灌木丛望去,只见暮色中有一座挂着红灯笼的客栈。灯笼上\"宾至如归\"四个字正在渗血,门前的拴马桩上绑着三具白骨,骨头上布满细密的牙印。
客栈里飘出炖肉的香气。张小六腹中雷鸣,却见铜钱剑上的玉衡位铜钱突然发烫。他强忍饥饿摸出八卦镜,镜面照向客栈时,木楼瞬间变成由人骨垒成的巨大灶台,烟囱里冒出的黑烟凝聚成数十张痛苦的人脸。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不知何时站在三步外,惨白的脸上堆着笑。他左手提着油灯,灯焰里蜷缩着一只尖叫的壁虎;右手托着木盘,盘中盛着一对血淋淋的眼球。张小六注意到他腰间系着七串铜钱,每一串都穿着一枚发黑的牙齿。
铜钱剑突然震颤着指向店小二。张小六假装踉跄,趁机将张黄符拍在对方的后背。店小二发出非人的尖啸,道袍下钻出蜈蚣般的节肢。少年转身要跑,却发现官道变成了蠕动的食道,两侧\"墙壁\"上密密麻麻全是咀嚼的牙齿。
\"来了就是缘分。\"店小二的脑袋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后脑勺裂开一张血盆大口:\"掌柜的备了全人宴......\"话音未落,客栈大门洞开,里面摆着二十多张八仙桌。每一张桌前都坐着食客,他们的脖颈上拴着铁链,正疯狂啃食着自己手臂上的血肉。
张小六胸前的玉衡铜钱突然开始发烫。他看见掌柜站在柜台后——那是一个足有两米高的胖子,肚皮上缝着七张人脸。当胖子转身取酒时,后脑勺赫然是一张熟悉的瓜皮帽老鬼的面孔!
\"饿鬼道场......\"张小六想起师父说过的邪术。他咬破中指在铜钱剑上画出血符,剑尖直指掌柜眉心。胖子却咧嘴一笑,从柜台下拽出个铁笼——里面关着一个遍体鳞伤的道士,花白胡子被血黏成绺,正是茅不怕!
\"师父!\"张小六刚要冲上前,笼中道人突然抬头。那张脸上根本没有五官,只有一团蠕动的黑发。掌柜的肚皮应声裂开,七张人脸同时发出尖笑:\"你师父的肉......最是筋道了......\"
铜钱剑此刻脱手飞出,六枚铜钱在空中组成残缺的北斗阵。金光照射下,客栈露出本来面目——哪是什么木楼,分明是座由尸骸堆成的祭坛。掌柜的肥肉簌簌脱落,露出里面紫黑色的骨架,每根骨头上都刻满了符文。
\"天权归位!\"张小六突然福至心灵,抓起腰间铜钱掷向阵法缺口。第七枚铜钱精准嵌入天权位,北斗阵顿时大放光明。掌柜发出惨叫,骨架里爬出无数白胖的蛆虫。少年趁机扑向铁笼,八卦镜照向无面道人——黑发散去,笼里只有截焦黑的桃木,上面缠着师父的破道袍。
\"轰!\"
祭坛突然坍塌。张小六在烟尘中摸到块冰凉的东西——是半截青铜剑尖,纹路与之前找到的镜片同源。他刚要细看,剑尖突然融化,化作流光钻入胸口。第四枚铜钱\"开阳\"瞬间凝实,浮现出饕餮纹样。
饿鬼们的惨叫声突然变成狂笑。张小六抬头看见掌柜的骨架重新拼合起来,这次胸前浮现出七星铜钱剑的虚影。骨架的指节\"咔咔\"作响,竟摆出茅山派的起手式,一道雷符凭空出现!
\"你师父的招式......\"骨架的颌骨开合间喷出蛆虫,\"现在是我的了......\"雷光劈来时,张小六本能地横剑格挡。铜钱剑与雷光相撞,迸发的火星点燃了满地尸油。
火海中升起七道黑烟,每道烟柱里都裹着块青铜碎片。张小六的八卦镜突然飞起,镜背云雷纹与黑烟中的碎片产生共鸣。他猛然醒悟——这些就是当年被师父分散镇压的七星镜残片!
骨架掌柜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它胸口铜钱剑虚影暴涨,竟引得天权位铜钱剧烈震颤。张小六突然明白过来:饿鬼道场根本不是偶然出现,而是有人用邪术在收集铜钱剑散落的力量!
火势蔓延到铁笼。焦黑桃木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张黄符。张小六扑过去抢出,符纸上用血写着:\"鬼市开,铜钱散,镜合一时天下乱。\"落款处画着一个酒葫芦,正是师父的标记。
骨架掌柜的雷法再次劈来。这次张小六没有躲闪,反而迎着雷光举起铜钱剑。七枚铜钱同时脱离剑身,在他周身旋转成完整的北斗阵。雷光被阵法反弹,正中骨架胸口的虚影。随着玻璃碎裂般的脆响,铜钱剑虚影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不——!\"骨架疯狂抓向光点,却在触及瞬间土崩瓦解。张小六趁机冲出火海,背后传来了客栈坍塌的轰鸣。他跌跌撞撞跑上官道,怀中的八卦镜突然发烫。镜面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穿西式礼服的男人站在远处山岗,手中怀表正对着燃烧的客栈。
铜钱剑的玉衡位突然发烫。张小六想起井底石碑上的记载,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二十年前鬼王破封时,师父的铜钱剑或许并非意外碎裂,而是被人刻意分解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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