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整,庄园大门外
傅萧和白秀磷并肩站在石阶上,各自叼着一支烟
夜色中,两缕青烟袅袅升起,黑色迈巴赫静静停在几步之外
白秀磷缓缓吐出一个烟圈,仰头望向夜空中那轮惨白的明月,突然发出一声讥讽的冷笑
“真是讽刺..您二位到底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本以为是野狗,结果是鬣狗啊?
真是有趣,为了让白辰放弃我,居然不惜把屠刀转向自家人啊?”
说着,他猛地侧首,月光下那张俊美的面容扭曲成狰狞的笑
“傅代表,现在您满意了?
把我害到这般田地,就为了让我给你当条狗?”
傅萧没有立即回应
他深深地吸了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皮鞋缓缓碾灭
“你……对会长而言,不过是个吸血的寄生虫
仗着会长对白辰的偏爱,用尽手段残害手足
白辰虽与会长一脉相承,心性却天差地别
而你——
从小装病卖惨,博取同情,为非作歹……”
说着,傅萧转身面向白秀磷,黑眸微微眯起
“白副会长恐怕至死都不会想到,他护在心尖的儿子,正借着这份偏爱,无数次欲置他于死地
你斗不过会长,只能盼着他传位给你父亲……
这样,就能利用你父亲的心软,将白家......蚕食殆尽”
话音落地,白秀磷突然“噗嗤”一声大笑出来
“哈哈哈哈傅萧,你真的,看来我爷爷真的很重视你啊?”
他将烟蒂狠狠踩进石阶缝隙,看向傅萧的眼神染上几分癫狂的戏谑
“我现在当真是有些心疼楚默言了,以为逃出了笼子,结果还有更大的陷阱等着他”
说着,他向前半步,声音陡然压低
“你故意让我看见那些破绽,又放任我挑拨离间....”
白秀磷歪着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傅代表,让小美人对你失去信任,这笔买卖可不划算啊~你不是喜欢他吗?”
傅萧没有回答
他从容地从西装内袋取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照亮了他深邃的眼眸
他凝视着屏幕片刻,眉头瞬间皱起
“我该走了”
……
b市与c市之间隔着不算远的距离,却足以让傅萧心烦意乱
私人飞机即将起飞时,刘琦的视频通话再次亮起
画面中,手电筒的光束晃动着,楚默言单腿跨坐在斑驳的围墙上,紧攥着尖刀
“嫂子您下来吧!这太危险了!”
画面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喊声
镜头下移,花坛边围满了穿着制服的人
有人试图劝说,有人想要攀爬救援,却都被楚默言一脚踹下梯子
这时刘琦的脸挤进画面,怂怂开口
“大哥,我们好不容易把他带回来,一转眼他就爬墙了…
…我们也不敢上去,他拿刀往自己身上比划……你快回来吧大哥……我们真没招了……”
傅萧的眉峰拧成死结,他瞥了眼机舱内闭目养神的随行人员,强压着怒意沉声道
“看好他,我马上回来”
……
几小时前
楚默言与关筱筱道别后,他站在十字路口,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举目无亲\"
手机震动了一下
微博粉丝数还在持续攀升,那个数字已经突破了他能想象的范畴
更讽刺的是,某些苍蝇因为那条微博,已经出现在他的好友列表里
【这次的舆论帮你解决了,虽然你辟谣的方式很独特,但以后在记者面前麻烦你少说话】
这是苏瑶给楚默言发的第一条消息
没有关心的意味,反而在指责楚默言意气用事,说话不过脑
(真是无语……我说错了什么吗?你本来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疯女人不是吗)
楚默言只感觉一阵无语
他下意识点开通讯录,手指在\"淮桉\"的名字上方悬停许久,最终还是锁上了屏幕
从现在起,他会做一个称职的“网友”
甘愿做披荆斩棘的利刃,替淮桉扫清前路障碍
也不愿成为那个亲手将荆棘栽种在他脚下,再等着对方来救赎的人
这是23的他和幼时唯一不同的地方
……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写字楼的玻璃幕墙
下班的白领、放学的学生,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归家的急切
楚默言仰头望着西沉的落日,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
既不想与“计划”内的相关人员多做纠缠,也不想把负面情绪带淮桉他们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低头拉了拉口罩,任由人潮推着自己向前
本想四处逛逛的
但胸中那股无处宣泄的郁结却越发强烈
无法诉说、没法做恨,唯一的发泄渠道就只有酗酒了
最终,他走进便利店,拎着一箱低度白酒上了出租车
城郊烂尾10层天台,夜风呼啸
楚默言坐在未完工的墙垣上,双腿悬空摇晃
整座城市的灯火在他脚下流淌,如同坠落的星河
12度的酒精不算浓烈,却经不起他连续猛灌
当第四瓶见底时,压抑多时的情绪终于爆发
他掏出手机,对着名为“聋子”的对话框按下语音键
“傅萧你到底几个意思,你到底为什么要把关筱筱也拉进来?
我tm之前就想问你了,你到底是多tm有病才能把我们之间的合作和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小孩说
你tm真是*”
60秒的语音条里,全是带着醉意的控诉,以及,含妈量极高的国粹
这短暂的宣泄让他获得了片刻的快意,哪怕明天醒来就会后悔
当刘琦他们循着定位找来时,楚默言正摇摇晃晃地站在天台边缘
这可给俩人吓得不轻,立马上前想要将拽下来
“别碰我...”
楚默言被架住胳膊时仍在挣扎,当他看清来人是刘琦和赵辉时,脸色更黑了
“滚开!看见你们就烦!”
他低骂一声,挣扎着甩刘琦搀扶的手,抬腿就往赵辉胯下踹去
“卧槽!楚哥你这是要让我老赵家绝后啊!”
赵辉惊险躲过,差点破音
接着,他和刘琦一左一右架住楚默言,像哄孩子似的软声劝道
“楚哥,咱先回去”
“没有睡一觉是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吃点东西再睡……”
楚默言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像有两只恼人的苍蝇在不停聒噪
他攥紧拳头想给刘琦和赵辉一人来一下,却被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逼得直不起腰
“呕——”
他一个没忍住,直接吐了
“蛙趣,大嫂你别吐这啊!”
刘琦跳着脚往后躲,还是没躲过飞溅的秽物
“啊啊啊啊我的鞋!!”
赵辉看着自己新买的运动鞋惨遭荼毒,欲哭无泪
罪魁祸首楚默言则是胡乱抹了把嘴角,闭上了眼睛
他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我靠!”
刘琦和赵辉手忙脚乱,好歹是给人扶住了
两人一个抬肩膀一个抱腿,跌跌撞撞地把人往楼梯口拖
整整十层,黑灯瞎火,楚默言还睡死了
赵辉和刘琦那叫一愁啊,光是把人当祖宗供着弄下楼就花了十几分钟
……
两个半小时后,汽车终于驶入傅萧的庄园
赵辉揉着发酸的肩膀下车,叼着烟抱怨
“哎呦,真不容易,大嫂看着瘦不拉几的,怎么能这么重啊”
刘琦锁好车门,跟着摇头
\"哎,从没想过给男的当护花使者能这么累,真是,他俩谈恋爱,咱几个遭殃……”
话音未落,一声闷响惊得两人脊背发凉
他们猛地回头,后座早已空空如也
“雾草!”
刘琦和赵辉瞬间炸毛,围着车子团团转
赵辉本想和傅萧汇报一声,结果摸向腰间的手突然僵住
“雾草!我刀呢?”
这时,庄园门口的保安匆匆跑来,得知楚默言在自家门口消失的消息,都懵了
事情很快发酵
一群壮汉举着手电筒在庄园里乱窜,最后在围墙下集体刹住脚步
月光惨白
三米高的围墙上,楚默言单手撑着粗糙的水泥墙,神色淡漠地晃悠着双腿
赵辉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在他指尖翻飞
刘琦和赵辉当场就懵了
(大嫂是鬼吗?!?!醉成那样居然还能爬墙?!我靠!)
以上,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
“大嫂!您快下来吧!”
赵辉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仰头对着墙头的楚默言喊道
“你要是出点什么事,大哥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就看在我和刘琦当你一天保镖的份上!下来吧!”
嗓音很大,但楚默言却充耳不闻,只是静静地抱着奥利奥坐在墙头
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银色的轮廓
(要干什么来着……我是什么东西来着……)
楚默言脑袋昏沉如坠迷雾,冷风掠过脖颈时,他下意识瑟缩了下
望着当空圆月,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忽然抬手虚抓
(哦——好近啊,我也要奔月吗)
\"哐当——\"
一声金属碰撞的声响拉回了楚默言混沌的思绪
他下意识回头,就看见几个壮汉正手忙脚乱地架着软梯
“你们……你们!好烦啊”
楚默言皱着眉,醉酒的症状让他的脑袋嗡嗡作响
“嘎!嘎!”
奥利奥突然从他怀里扑腾而起,楚默言下意识往后仰,只见奥利奥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那个爬梯子的男人
“啊我草!”
伴随着一声惊呼,那个倒霉蛋被渡鸦的翅膀拍打得失去平衡,直接从梯子上摔了下去
“哇...奥利奥好棒~”
楚默言顿时笑弯了眼睛,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般拍手叫好
奥利奥得意地在空中盘旋一圈,又稳稳落回主人肩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楚默言伸手轻抚渡鸦的羽毛,嘴角的笑意还未褪去,就听见墙下传来赵辉崩溃的喊声
“大嫂!你就别为难我们了!你都坐那快一小时了!醒酒了就下来吧!!大哥真的快回来了!”
“大嫂?”
楚默言歪了歪头,眼神迷茫
“谁要回来了?”
他眨巴着眼睛,奥利奥也跟着歪头,一人一鸟的动作出奇地一致
赵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当然是傅萧啊!你那神经病的丈夫!
雾草!他知道你喝酒爬墙脸都黑了!还骂你是不省心的超人!你快下来揍他!”
“哦~”
楚默言恍然大悟地点头,随即表情骤变,开始破口大骂
“那个傻逼怎么还没死?不是和白疯子打架了吗
真是搞笑,听到他名字我就来气,整天干些不是人的事,今天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妈了个*****
真是tm是让他爽了,比tm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子还**恶心……
妈的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啊?!他的喜欢他的爱就是把人当傻逼耍吗??
我tm要给他颁个奖吗??草了”
这一连串的脏话直接把底下众人听傻了,几个男人甚至偷偷掏出手机开始录音
事实上,楚默言此刻仍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
他的大脑像被酒精泡发的海绵,完全丧失了过滤功能,想到什么就往外倒
“啊!吵死了!”
楚默言突然大喊一声,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竟直接仰面躺在了仅有四十公分宽的围墙上
“我tm被皮革味熏的头疼,就想安安静静看个星星!思考一下人生的意义!”
他对着夜空大喊,声音里带些许委屈
“我这两天本来就很烦了,好不容易放空一下,你们还来吵吵吵吵!还有这个——”
楚默言手猛地抠出右耳的助听器,像扔掉什么脏东西似的狠狠甩了出去
银色的助听器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抛物线,\"啪\"地落在远处的灌木丛里
“一直嗡嗡嗡...吵得我头疼...”
楚默言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新瘫回墙头
底下顿时乱作一团
赵辉一个箭步冲向灌木丛,刘琦则焦急喊道
“大嫂!你把啥玩意扔了??助听器??我的天”
楚默言置若罔闻,只是慢悠悠地翻了个身,面朝外墙晃荡着双腿
夜风灌进他的领口,冻得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好困啊...)
(但是好吵...)
(还有点冷...)
“嘎!嘎!”
奥利奥焦急地在楚默言旁边跳着,漆黑的羽毛不时掠过他凌乱的发梢
远处似乎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但此刻的楚默言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无论是渐近的车声,还是底下此起彼伏的呼喊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要是能就这样睡死过去该多好
不用再听那些烦人的声音,不用再面对那些糟心的事
夜风刺骨,楚默言的意识在酒精作用下越发昏沉
就在他即将沉入黑暗深渊时,一具带着体温的躯体突然将他裹住,消毒水混着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沉重的眼皮掀起一条缝,暖黄灯光在雾气中晕成模糊的光斑
水流漫过胸膛的瞬间,楚默言猛地清醒
他竟赤身浸泡在陌生的浴缸里
“呃????”
楚默言下意识要撑起身子,后腰却突然贴上滚烫的温度
楚默言浑身紧绷
他缓慢转头,迷蒙的雾气中,傅萧深邃的眉眼近在咫尺
“早安?”
傅萧的声音裹挟着水汽,手上的毛巾正擦拭着楚默言冰凉的手臂
“二十几岁的人,还学小孩子偷刀爬墙”
温热的水流突然变得滚烫,楚默言这才发现,自己正一丝不挂地坐在对方怀里
“md滚开……”
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更用力地按回原处
傅萧的呼吸喷在他耳后
“真可惜……怎么就聋了”
这句话消散在雾气里
楚默言徒劳的挣扎因宿醉产生的眩晕而溃散,最终放弃挣扎,躺了回去
这荒谬的发展让他自暴自弃地闭上眼
“随便吧,自作主张的傻逼……草了,我的头……”
他含糊地呢喃着,任由温热的水流漫过肩膀
傅萧垂眸凝视着怀中皱眉摆烂的人,眸色骤然沉了沉
他从b市连夜赶回c市时,已是夜里十二点多
当看到楚默言醉醺醺地睡在高墙之上,才终于认同赵辉的话
毕竟,谁能理解一个醉汉是怎么借着墙面上的凹凸凸起爬上去的?这简直堪称“壮举”
楚默言醉酒后的模样着实有趣
平日里藏在心底的脾气与想法全然不设防,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想做什么就随性而为
那份口无遮拦的劲儿,倒像是褪去了所有伪装,露出了几分孩子气
傅萧还记得,当他将醉醺醺的楚默言从墙头扛下来时,怀中人突然迷迷糊糊睁开眼
白皙的手掌毫无预兆地扬起,在众目睽睽之下,\"啪\"地一声结结实实甩在他脸上
“不是人的东西”
楚默言咬牙切齿地骂着,尾音却软得像是撒娇
这记耳光非但没让傅萧动怒,反而惹得他低笑出声
“我不是人?那你是什么?”
楚默言眼神游离了片刻,突然哭丧着脸,将发烫的脸颊埋进傅萧肩头,醉醺醺地嘟囔
“蛇鼠一窝……咱俩蛇鼠一窝……啧……烦死了…果然是报应啊md…”
这个回答让傅萧不自觉勾起嘴角
他在一众手下见鬼般的目光中,将人往怀里掂了掂,大步走向别墅
“楚默言”
夜风送来他低沉的问询
\"你信白秀磷吗?”
“不信”
怀里人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你信我吗?”
这个问题悬在夜色中,久久没有回音
怀中的人呼吸灼热,吐气间带着醉意的温度,却灼不暖他眼底翻涌的凉意
“楚默言,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他再次追问,而怀中的人只是微微后仰,望着高悬的圆月,轻声呢喃
“信任有那么重要吗傅萧……你要我怎么相信一个……费尽心思把我拉进复仇中心的你啊……
我不想报仇啊……”
楚默言的喉间泛起哽咽,眼眶瞬间漫上湿
“我只是想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但你们为什么总是要提醒我不正常…我连这点奢望都不能拥有吗?啊?
我本以为离开楚家遇到淮桉是我人生新的开始,但你为什么啊傅萧…”
他越说越激动,颤抖着揪住傅萧的衣领,却被对方俯身吻去眼角的泪
“因为我们是同样的人”
…
早晨六点,楚默言被傅萧当祖宗供着洗漱完,裹着浴巾被打横抱起
主卧的暖光倾泻而下,傅萧将他放在松软的大床上,转身拉开抽屉取出吹风机
温热的风拂过发梢时,楚默言直到这时才看清傅萧深色睡袍下缠着湿透的纱布
(这疯子...带着伤泡澡?)
楚默言盯着对方的腹部位置,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昨晚的记忆像被揉皱的废纸团,他只记得酒精在血管里发烫,再睁眼就躺在傅萧怀里
(嘶……我昨晚到底做什么了……怎么感觉身上这么难受……连手指都磨破皮了……)
楚默言困得直打哈欠,脑子仍混沌一片
他向来知道自己喝多就断片的毛病
傅萧的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他却不敢多看对方,目光转向窗口
晨光斜斜漏进来,他这才惊觉自己竟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夜
(今天……好像要拍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