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大厅光线太明亮，暖色调的黄光，一切显得朦胧温柔，她看到他刚才看她时冷漠的眼神变得温和，温声不知道和孟卿说着什么，格外的温柔有耐心。
或者可以说，他在哄孟卿。
余念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幕，她一直都知道他对孟卿很好，直到此刻才有了实感，好到让她忍不住去想一个恶俗的问题，如果她和孟卿同时掉进河里，他会救谁？
她和孟卿，到底谁对他来说，更重要呢？
可是，她为什么要和另一个女人去比，谁在她的丈夫心目中更重要？
楼下，纪宴行抱起孟卿，孟卿一脸苍白，楚楚可怜，让人看一眼都忍不住心疼的模样。
纪宴行抬眸，对上她的视线，眼神晦暗如墨，不过片刻，他收回视线，抬腿往外走。
眼前的视线由模糊变得聚焦，余念闭了闭眼，心如刀绞。
他选择了别的女人，把她扔下了。
也是在这一刻，她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或许，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而她不为人知的十年暗恋，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她在原地站了几分钟，僵硬的身体恢复正常，抬腿往楼下走，纪宴行去而复返，她刚下楼，就看到他又走了回来。
来找她算账的么。
余念站定脚步，淡然地看着他走到她面前，他把西装外套给了孟卿，只剩下一件白衬衫，此刻有几分褶皱，为他平添几分神秘阴暗。
纪宴行低眸，视线落在她寡淡平静的脸上，喉结上下滚了滚，准备好的解释词，却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静静地四目相对，像是无声的僵持。余念咽了咽嗓子，把还没褪去的酸涩液体压回去，“我没有推她，你可以查监控。”
纪宴行蹙了下眉，声音有些哑：“我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
她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这种事她根本不屑于做。
听他这么说，余念心里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他是来找她算账的。
“她抓着我的手腕不让我走，我用力一抽——”顿了下，她给出她的猜测，“应该是不小心滚下去的。”
纪宴行立刻看向她的手腕，上面还有些红痕，他眼眸暗了暗，去牵她的手，“回家吧。”
余念蹙眉，把手抽了出来，“你去医院看看吧，她从这么高的楼上摔下来，虽然铺着地毯，但也摔得挺严重的，如果没有处理得当，很有可能会留下病根。”
纪宴行眯了眯眸，看着她的眼睛，“你想让我去陪她？”余念眼睫颤了颤，自嘲地扯了下唇，“她比我更需要你。”
“余念——”
“你不用因为我在这，就收敛你对她的在乎。”她看得出他在看到她之后，刻意收敛了对孟卿的关心，到底还是顾忌她的心情。只是情急之时难免有些不受控制，还是让她亲眼看见他哄另一个女人的温柔模样。
纪宴行看着她，眸底翻滚着滚烫的情绪，甚至连呼吸都因为她的这句话愈发粗沉，“我和你说过，孟卿救过我，难道你觉得我看到她从楼梯上摔下来应该不管不顾才对？你明知道我对她没有任何男女之情，非要说这些话吗？”
他的情绪似是有些不受控制，按着她肩膀的力道无意识加重，余念的肩胛骨被他捏得发疼。
她皱了皱眉，“能轻点吗？”
纪宴行注意到自己的手，立刻撤了力道，喉结上下滚动几下，眸底铺满暗色的沉静，“抱歉。”
余念笑了下，回答他刚才的话，“没问题，你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是我的问题，是我不够爱你，没法包容你的一切，但我又不是完全不爱你，所以没法做到视而不见。”
这话一出，纪宴行瞳眸骤然一缩，本能地忽略她这句话完整的意思，霎那间万般情绪又涌了上来，她刚刚说的意思是——她爱他？
这是她第一次亲口说爱他，纪宴行的眸中微微失神，欣喜过后是汹涌的恐慌，她说她爱他，虽然没有很爱，不过他也并不需要她很爱他，一点点爱就好，太过炽热的爱很容易消耗完，一辈子都维持着对他的这一点点爱就够了。
“走吧，我们回家。”他缓了缓嗓子，又一
次牵住她的手，比之前攥的更紧，余念甩都甩不掉。
余念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前一刻还冷漠地和她讲道理，下一秒却直接结束这个话题，抓着她的手就要回家。
他这是怎么了？
因为她说不够爱他，生气了？
但看他的样子，不像是生气。
“纪宴行，你——”
“这里人太多，”纪宴行打断她，“有什么想说的，回家再说。”
余念抵不过他的力气，也不能在人来人往的生日宴会上与他争执，便跟着他上车，司机一路开回别墅。
回到家，余念路过主卧时脚步未停，纪宴行想也没想地拉住她的手腕，“你去哪儿？”
“次卧。”余念疲惫地闭了下眼，“让我安静一个晚上。”
他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但她不能。
有些事亲眼所见，比想象千万次带来的冲击效果更尖锐。
纪宴行看着她疲倦冷淡的面容，烦闷的郁气涌了上来，但又想到她说的“爱他”，被他强行压制下去，他喉结滚了滚，“我睡次卧，你留在主卧。”
余念没有在房间分配上和他争，抬腿朝主卧走，她在空荡荡的卧室里占了几分钟，准备去书房，正要出去就看到推门而入的纪宴行。
他没有进来，站在门边看着她，“我去医院一趟，你早点睡。”
余念手指一顿，淡淡地应了声：“嗯。”
他站在原地看了她半分钟，才抬腿离开。
等他走后，余念深吸一口气，去书房打开电脑，开始写离婚协议。
敲下“离婚协议书”五个字那刻，她的指尖轻微颤抖着，敲键盘的动作变得吃力。
从接触律师职业开始，她写过无数份离婚协议，甚至第一次写法律文书，就是离婚协议书，里面模板化的格式和内容，她闭着眼睛都能想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