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四人脚下还是那片被王志泽强行扭转生死法则、创造出来的世外桃源，空气中满是新生草木的清香与生命能量的律动。
下一刻，他们便踏入了真实的世界。
一股混杂着亿万生灵气息的、庞大而驳杂的尘世洪流，扑面而来。
灵气、浊气、香火气、怨气、龙气……无数种能量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无边无际的网，笼罩着天地。
李虎和张梅的身体下意识地紧绷了起来。
他们就像是潜泳了太久的人，猛地浮出水面，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这“真实”的空气。
在王志泽的小世界和那片改造后的死域里，一切都太纯粹了，纯粹的生，纯粹的死，纯粹的能量。
而这里，才是真正的凡尘。
“咕嘟。”
王志涛喉结滚动，咽下了一口口水。
他的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地嗅着，双眼放光。
“哥，好香啊！”
他闻到了。
风中传来的烤鸭的油脂香，糖炒栗子的甜糯香，还有各种面点、肉汤混合在一起，那股属于人间烟火的、无比诱人的味道。
这些味道，远比吞噬那些强者的法则本源，更能勾动他原始的食欲。
王志泽的目光，则越过了眼前的荒野，投向了遥远的地平线。
在那里，一座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城池轮廓，横亘于天地之间，仿佛一头匍匐沉睡的远古巨兽。
城墙如山脉般连绵，直插云霄，在日光下反射着古老而威严的青黑色光泽。
天京城。
整个皇朝的心脏。
“走吧。”
王志泽声音平淡，一步踏出，身影便已在百丈之外。
其余三人连忙跟上。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座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雄城，便以极具压迫感的姿态，完整地呈现在四人眼前。
城门高达百丈，足以让巨龙昂首通过。城墙上，每一块砖石都铭刻着古老的阵法符文，散发着镇压一切的气息。
城门口人流如织，车水马龙，修士御剑飞行，凡人商队络绎不绝，一片繁华鼎盛的太平景象。
李虎和张梅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们曾是皇朝的军人，这座天京城，曾是他们誓死守护的荣耀象征。
可现在，他们却知晓了，在这片荣耀的表皮之下，正有一个恐怖的器灵，如附骨之疽般，疯狂地吸食着整个皇朝的血肉与龙脉。
何其讽刺。
“哥，你看那些卫兵。”
王志涛突然小声说道，他虽然被各种美食的香气勾得心痒难耐，但属于凶兽的直觉依然敏锐。
王志泽早已注意到了。
城门口站岗的一队甲士，他们的步伐、转身、乃至每一次呼吸的频率，都整齐划一到了诡异的程度。
那不是精锐之师的默契。
而是一种失去了灵魂的、被精准操控的木偶。
王志泽的目光扫过川流不息的人群。
那个笑容满面、热情招揽客人的布庄老板，他的眼神深处，是一片死寂的空洞。
那个坐在茶楼里品茗的富家公子，他摇动折扇的动作，每一下的角度和力度都分毫不差，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
还有许许多多的人……
他们的表情、动作都无可挑剔，与常人无异，但在王志泽的法则视野中，他们身上都缠绕着一根根肉眼无法看见的、极细的黑色丝线。
这些丝线的另一头，通向了这座城市的地下深处，汇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整座天京城，就像一个巨大的木偶剧场。
而“主上”，就是那个藏于幕后，手握所有丝线的提线人。
“它已经控制到这种地步了么……”张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脸色有些发白。
“简直丧心病狂！”李虎的拳头捏得骨节发白，牙关紧咬。
“我定义：我等四人，皆为凡尘一粒沙。”
王志泽轻声开口，无形的法则之力如水波般扩散，轻轻笼罩住四人。
瞬间，他们在别人感知中的存在感，被降到了最低。
哪怕是迎面走过，对方也只会把他们当成最不起眼的路人，看过一眼便会立刻忘记。
“进城。”
四人汇入人流，顺利地走进了天京城。
一入城内，那股繁华热闹的气息更是浓郁了十倍。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
王志涛的眼睛彻底不够用了，左看看糖人，右闻闻肉包，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哥，我……我就吃一个，就一个行不？”他扯着王志泽的衣袖，可怜巴巴地哀求道。
王志泽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吃可以，吃了那个，待会儿的‘大餐’就没你的份了。”
王志涛闻言，浑身一个激灵。
他立刻挺直了腰板，擦了擦嘴角，义正言辞道：“凡俗之物，岂能乱我道心！哥，我们办正事要紧！”
看着他那副口是心非的模样，王志泽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根据从死地之主那里获得的记忆，他已经锁定了皇城内“影”组织的几个重要据点，以及最终的目标——祭天台。
但他不准备直奔主题。
“主上”的计划既然是以亿万生灵和国运龙脉为祭，那必然牵扯到了皇朝内部的诸多高层。
那些被它控制的王侯将相，就是它计划的执行者。
先拔掉这些爪牙，或许能让“主上”的最终仪式，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纰漏。
就在王志泽思索着下一步计划时，他的脚步，在一个僻静的巷口，突然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看向了巷子的深处。
那里空无一人。
但在他的感知中，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有一道气息，如同一条滑腻的毒蛇，从那里一闪而过。
那股气息，阴冷、狡诈，充满了扭曲的恶意。
是“灾厄”级的波动。
但与之前被王志涛吞掉的那三个蠢货不同，这个“灾厄”级，显然要高明得多，也危险得多。
他的气息，与周围的阴影完美地融为一体，若非王志泽对法则的掌控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根本无法察觉。
“有条鱼，自己送上门了。”王志泽轻声说道。
王志涛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是一种猎手发现了心仪猎物的兴奋。
他舔了舔嘴唇，刚才对美食的渴望，瞬间被另一种更强烈的饥饿感所取代。
“哥，是‘加餐’吗？”
“或许是。”王志泽点了点头，“这条鱼，似乎正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跟上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他看向李虎和张梅。
“你们两个，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不要暴露。去城里的酒馆、市集，听一听最近皇城里有没有什么怪事发生，尤其是关于那些王公贵族府邸的传闻。”
“记住，安全第一。”
“是，王大哥！”李虎和张梅重重点头，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追踪，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层面了。
交代完毕，王志泽看了一眼王志涛。
“走，我们去看看，这条鬼鬼祟祟的鱼，想游到哪里去。”
王志涛兴奋地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纯真又残忍。
话音未落，兄弟二人的身影，如同两滴融入水中的墨，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巷口的阴影里。
一场针对猎人的狩猎，在这座被黑暗笼罩的皇城深处，悄然拉开了序幕。